紫白only

愿为西南风(十八)

直到日上三竿,二人才出门与厉岩结萝告别,因还未确定是否要去蚩尤冢且结萝不愿与厉岩分离,厉岩便留在青木居等候二人回来。

二人乘云来石至蜀山,正在山门口遇到了与师弟们交谈的铁笔。

铁笔向着那几人叮嘱道:“这几天就辛苦你们好好看守了,要是再被人溜进来,咱们蜀山的面子可就丢大啦。”和他说话的弟子领了命令,便又巡逻去了。

皇甫卓侧头瞧了身边人一眼,和他一同走上前,拱手施礼,“铁笔道长。”

“你是……”铁笔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才想到他们是谁,奇道:“你是皇甫世家的少主?还有皇甫世家的……我在品剑大会上见过你们的。”

皇甫卓自然知道他为何语带犹疑,心中不悦,蹙眉道:“道长,烦请向青石、玉书两位长老通报一声,我们已将神农鼎寻回。”

铁笔闻言甚是惊喜,“你们真的把鼎找回来了?师伯他们正在太清殿,你们跟我来吧。”他虽觉姜承身为魔族不该来蜀山,但知晓轻重,还是以神农鼎一事为先。

二人自无异议,铁笔领着二人进了太清殿,这时青石、玉书和草谷三人正在殿内议事,凌音也正在殿内。铁笔向着三位师伯师叔行了一礼,“师伯,师叔,皇甫少主和……姜少侠已经把神农鼎找回来了。”

皇甫卓瞧了眼众人,“三位道长,神农鼎在此。”

玉书叹口气道:“果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蜀山弟子多方查找均一无所获,你们却令神农鼎失而复得,多谢了。”

立在一旁的凌音看到他们带回神农鼎却未曾带回凌波,低声道:“姐姐她……”

草谷亦皱了皱眉,“两位,你们可知凌波和龙溟现在何处?”

皇甫卓瞧了眼身边人,答道:“实不相瞒,我们追到神降密境,只发现了神农鼎和龙溟的尸首,并未见到凌波道长。”

青石微微皱眉,询问道:“神降密境?可是苗疆巫月神殿供奉女娲的祭坛之处?”

皇甫卓点了点头,“正是,我们原本是送一位朋友回苗疆,之前也并不知道那处。想不到正好在那里遇到龙溟,他似乎是为了神降秘境内的水灵珠,才闯入其中……”

玉书看看二人,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青石与草谷已明了他语中之意,皆是默然,唯有凌音还在继续追问:“你们真的没有见到姐……凌波?”

皇甫卓早已清楚她与凌波之关系,虽知凌波多半也已经罹难,但因未曾亲眼见证,还是摇摇头,“并未见过。”

语毕殿内便是一阵沉默,须臾,青石淡然道:“凌音、铁笔,神农鼎既已追回,你们去通知搜寻的弟子们回山吧。”

凌音、铁笔二人领了命令便转身欲走,皇甫卓看一眼姜承,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他前面去,拱手道:“请两位道长留步。”

二人不知他有何事,但还是停下脚步看着他,皇甫卓又再向着另外三人拱手道:“三位道长,既然今日铁笔道长和凌音道长正好在场,请问可否借此机会向两位请教折剑山庄之事。”

铁笔闻言眉头一皱,“折剑山庄?”

“不错。”皇甫卓抿抿嘴,正色道:“前日在品剑大会上,我姜师兄在比武时失手错伤了折剑山庄的萧师兄,更因为萧师兄的死而被污为杀人凶手,想必两位道长已有所耳闻。”

二人都点了点头,皇甫卓便微微一笑,“但萧师兄遇害之时,他正与我们同在楼兰,完全不可能在千里之外的折剑山庄杀人,贵派的凌波道长也可作证。青石道长、玉书道长,此事两位已经听凌波道长亲口承认过了。”青石和玉书也都点了头,他便看向铁笔与凌音,“然而据我府中的管家所说,两位道长曾指认我姜师兄是妖魔之身,这才促使众人认定他便是杀害萧师兄的凶手。”

铁笔与凌音对视一眼,沉默不语,他便继续说道:“但在比武当夜,贵派罡斩道长便曾与我父亲言明,连他也只能判定我姜师兄身带魔气,却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魔族。请问两位道长又是如何能够断定此事?两位道长当日也在折剑山庄,便不曾和同门师叔提起此事吗?”他并不知晓铁笔便是谢沧行门下弟子。

“这个……”铁笔听他提起师父名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青石摇了摇头,“凌音师侄,你来回答吧。”

凌音并不急着回答,问道:“三位师伯,家姐可能串通妖魔盗取神器,以弟子现在的立场,如何好说妖魔之事?”

草谷摇摇头,神色依旧温和,“凌音,你是蜀山弟子,由你来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妥。你们姐妹二人都是我看着长大,凌波一向有主见,她的所作所为相信有她的理由。她既然如此决定,你不必为她承担什么。”

“是,弟子明白了。”凌音点点头,“我和师兄当时并不曾当众认定姜少侠是妖魔,也只是在为萧少侠诊断了伤势后,两个人私下说了几句,对此有所怀疑罢了。”说到这里,她先是停了片刻,看向沉默不语的姜承,随即继续说道:“但当日在擂台之上,姜少侠身上确实爆发出一股非同常人的力量,而萧长风的伤势也确是由魔气造成。”

铁笔闻言也点了点头,“虽然我和师妹的修为远不如诸位师伯,可我们两个人都察觉到姜承有古怪,他多少应该有些问题。师父他叫我们暂时不要宣扬,待他查清此事,我们便未说与旁人,或许是那夜有人听到也未可知。”

青石听完二人话语,眉头微微一皱,“皇甫少主,你这位师兄的魔族身份你也早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如此,实在是无益之举。”

玉书亦随之点头,“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姜承身份非人早已无疑。皇甫少主,这件事我等实在是爱莫能助。”

皇甫卓蹙眉道:“我想与三位道长说的并非他到底是不是魔族。他是魔族又怎样了?魔族身份是一回事,有没有杀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他品性如何与他身份有何关系?难道仅因为他是魔族,众位道长便能断定他就是真凶?”

凌音见他一意为姜承申辩,自是更加不悦,握着手中玉箫冷冷道:“妖魔本性奸恶,伪装善良也不是鲜见之事。”

皇甫卓深吸一口气,“姜承若是真的本性奸恶,伪装善良,为何我父子二人这二十余年来毫无察觉?凌音道长此话可是看不起我开封皇甫世家?还请道长说话前再三考虑,谨记‘祸从口出’四字。蜀山既是名门正派,那行事该有理有据,即便是魔族,也不应当不分青红皂白地赶尽杀绝。江湖正道降妖除魔,除的是作恶害人的妖魔,如果不问缘由,那和妖魔祸人有何分别?”

“少主!”姜承听他竟然说得如此兴起,心中只觉得不妙至极。

皇甫卓一挥衣袖甩开了他,“你住口。”

姜承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严厉,自知劝不住他,又知二人如今在外仍是少主与弟子的干系,绝不可有半分僭越,只得悻悻退下。但他深怕皇甫家与蜀山之关系在今日毁于一旦,暗暗在心中盘算如何应对今日这境况才好。

蜀山众人亦是一愣,只侧耳等着他还有甚话要说。

皇甫卓看向草谷、青石以及玉书,“三位道长久居世外仙山,不问世事,可曾真的见过山下无辜的魔族如何谋求生存?众位既然有心护卫苍生,那便不该有所偏颇,既还未知事情真相便如此偏听偏信,冤枉好人,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换自己名门正派的名声,与护卫苍生又有什么相干?”

他话语甫出,殿内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姜承见他如此,真是不敢再听,捉着他手腕把他拨在身后,“众位道长,我家少主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故意指责众位。我虽是魔族,但我问心无愧,自认不曾伤害无辜之人,更不曾对折剑萧师兄痛下杀手,更不会为非作歹辱没门风,请众位明鉴。”他容色平常,丝毫不带卑微恳求,双目仍是明朗如星,眸中也不含喜怒,可众人皆见得他目光中竟还有几分无畏无惧的倨傲。

玉书也知他所言不虚,似是有几分动容,“皇甫少主所说,确是言之有理,只不过——”

草谷正色道:“两位,并非我等自高,蜀山在中原武林之中,隐为道门之首,为众所瞩目。若在人魔立场上有所迟疑,恐怕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青石仍是神色漠然,“两位为寻神农鼎奔波多日,请先至客房休息。”

草谷也点头称是,“你们的朋友还在等你们,两位,还是先去休息为好。”

二人便也没了再说的兴致,转身离开,谈话不欢而散。


二人离了大殿,皇甫卓侧头瞧了身边人一眼,轻哼了声,“你如今可以笑我了。我异想天开,你要笑便笑吧。”

“你怎么老是要我笑你,你心地好,明事理,又有大志向,有什么好笑的,我说了不会笑你。”姜承见他如此,伸手握住他肩膀,“他们毕竟是修道之人,有顾虑也是应该的。”

皇甫卓蹙眉,“不分青红皂白,谈什么护卫苍生?但愿他们此后潜心修道,再也莫要下山插手人界之事。”

姜承抿着唇想了想,笑道:“凡人魔族势不两立,这也算人界的规矩了吧?也并非只有他们,一向都是如此呢。”

“你说的是。”皇甫卓点点头赞同了,“规矩若是旧了,那怎么办?”姜承怔怔地望着他,他亦凝视着他,“你早知道我的意思的。”

他若要他能光明正大走在人前,如今有的这些还远远不够,武林盟主之位他父亲暂时还拿不到,但他往后定会拿到,此刻此事也算迫在眉睫,待到此间事一了,他们便该回家为之筹谋布置,细细打算,他父亲的心愿,他与他的往后,都系在此事之上。

规矩若是旧了,那便该有人来定新的规矩。

姜承凝视着他,轻叹了口气,“我总会帮你的。我会尽量不拖累你。”

“你没拖累过我。”他的少主蹙着眉否认,姜承亦笑了笑。

“走吧,等见过夏侯兄他们,我们就去蚩尤冢看看,看看枯木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线索。”皇甫卓伸手攥住他的手,“以后这些事情我们自己解决,等去过蚩尤冢我们直接回府去见父亲,但愿他还未做决定。我们把所有事都说清楚,如果要罚,那就连我和你一起罚。”

“你……”姜承似是有些犹豫不决,最后也只摇摇头,宽慰道:“没什么,等我们找到枯木,查清了真相,他们自然会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不要为了我就和师父……”

皇甫卓见不得他有疏远推脱之意,一皱眉,反问道:“为什么不能?若是父亲错了,那我便不能站在他那一边,眼看着他犯错却不阻止,这才是不孝。何况我与你……我们的事,总不能瞒着他一辈子。”

姜承亦握紧了他的手,“我会自请领罚,尽力退让,不管师父如何罚我,都不要紧。我不会让你夹在中间难做。”他既早已下了决心,此后便会与他互相扶持,患难与共,将皇甫家的名声荣誉看得比从前更重,为他尽己所能。

“我也会尽量求他,是我要留下你。”皇甫卓点了点头,“我们现在还是先去蚩尤冢,剩下的到了那里再说。”

蜀山袖手旁观,枯木心怀鬼胎,四大世家也未必会相信他们,他们的确不该这样贸然回去,定要细细商量过才可。

至于什么姜承身为魔族,本性奸恶,伪装善良之事,只要有他在他身边一日,此事便不会发生。

他敢?费隐剑戳不死他!


二人打定了主意便回弟子房去,未及进门,便已有闻讯而来的夏侯瑾轩等候在门口。他见了二人,便将这几日的事娓娓道来,二人这才知晓这几日中瑕的病情又起了变化,草谷为她做了新的诊断,夏侯瑾轩三人正预备前往明州,出海寻药。

他堪堪说完这些事情,晚他一步过来的瑕和暮菖兰也已经到了。

瑕看着二人,抱怨道:“姜小哥,皇甫少爷,你们俩都已经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们?”

暮菖兰笑了笑,“他们怕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吧。”二人彼此瞧了一眼,不知如何回应这话。

瑕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他们是还有什么烦心事,便问道:“怎么啦?找回了神农鼎,应该开心才是,做什么都板着个脸?”

暮菖兰也发觉了情况不对,“是啊,两位,这可不像是你们该有的样子。”

二人便讲明了他们在神降秘境内发现龙溟尸体和神农鼎之事。夏侯瑾轩沉吟片刻,问道:“看来这件事必须要我们自己找出凶手才能解决了,那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

皇甫卓点点头,“前日我们听说苗疆有一处蚩尤遗冢,那地方有魔族聚集,或许与他身份之事有关,我们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暮菖兰想了想便询问道:“蚩尤冢?皇甫少爷,告诉你们这地方的人是不是真的可靠?可别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应当不会有错。”姜承点点头,“暮姑娘不必担心。”枯木既有心引他们入彀,那断不会随意编造出个地方。

暮菖兰仍是心有疑虑,但也自知不能多问,又苦于必须出海寻药,犹疑道:“这些事情都是龙溟告诉你们的?”

“对啊……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瑕亦并不十分赞同,“凌波道长和龙溟他们不是都已经……就算他们还活着,也可能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事情,如果是假的,那你们……”

“并非是他们。”皇甫卓笑了笑,“瑕姑娘不必挂虑,这件事应当不是假的,我们自有办法。”

瑕闻言莞尔一笑,“你们有办法就好啦,那你们是明天就走?还是要等几天?”

姜承笑了笑,“我们明天就走。”

瑕便点了点头,“这件事是应该快点解决,明天就走也好,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啦。你们这一路上可一定要小心些,特别是皇甫大少爷,别又怪这怪那,拖累了姜小哥。”

姜承闻言顿时双眉一蹙,皇甫卓察觉到他呼吸有一瞬的迟滞,便抬手偷偷拽了拽他袖子,笑道:“瑕姑娘,我们这一次不能陪你一起出海寻药,实在抱歉,祝你们此行平安顺遂,早日采得仙药归来。”

瑕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不太好,又看了一眼夏侯瑾轩,连忙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像上次一样分头行动嘛,有他们陪我一起已经够啦。等我们回来了,再一起去丹枫谷。”

夏侯瑾轩被她如此一看,也不由得面上一红,点头道:“不错,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皇甫兄,姜兄,我们出海寻药是乘船去,云来石还是交给你们。”

暮菖兰向他们凝望片刻,点了点头,“那……皇甫少爷,姜兄弟,祝两位一路顺风。”


二人和夏侯瑾轩三人商议过后道了别,便准备回去歇息。二人此次仍是住在前一次凌波为他们安排的房间,但仅住一间便够。

一路上二人随意闲聊几句,彼此都放松了不少,皇甫卓叹了口气,“今天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她也不是没说过我。”

姜承怔了怔,笑道:“之前我们都被困在沙漠之中,明明该赶快想办法出去,你却跑去和她争执,那种时候,你有道理也变成了没道理,她是不对,但你也有些冲动了,今天不一样,无缘无故,她不该调侃你。”

皇甫卓心里知晓他说的不错,垂头不语,他亦叹了口气,“她自小行走江湖,行事不拘小节,和我们自不一样,既是朋友,我们该看她的好处才是。”

皇甫卓轻哼了声,“姜少侠是在对我说教?”姜承又怔了怔,见他连师兄也不叫了,一时也不知自己方才那般说到底是对是错,皇甫卓见他呆愣,这才笑了出来,“想说便多说几句,既有道理,那我当然听从。”

二人四目相对,姜承见他脸上神色,一时喜出望外,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又听得一阵风声,正有一名蜀山弟子御剑而来立于二人面前。

这名弟子跳下剑来,向二人拱手施礼,“皇甫少主,姜少侠,家师玉书真人有请。”

皇甫卓点了点头,“请道长稍候,我们还有些话要说。”

来人闻言顿时便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二人此时还要说些小话,但也点点头,恭恭敬敬立在一侧。

皇甫卓稍一思索,看向身边人,“你怎么看?”蜀山自认除魔卫道,若是想以降妖除魔之名把姜承留下,也在意料之中。

“若他们真的不放心,真要留我在山上,我看倒也不算意外。”姜承笑了笑,顺着他的心意往下说。

皇甫卓轻哼了声,“他们要留你,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姜承仍然抿着嘴笑,“我想玉书道长并非那种人,上次我们来时他和夏侯少主很谈得来呢。”

“你说的是。”皇甫卓想了一想,亦是眼神一亮,“那我们走吧。”


“师父,皇甫少主和姜少侠到了。”玉书门下的弟子先是替他们通报了一声,又带着他们进了屋子,之后便主动离开了。

二人对视一眼,向着玉书行了个礼,拱手道:“玉书道长。”

玉书点点头,笑道:“两位不必如此客气。皇甫少主,姜少侠,贸然要两位前来,还请两位见谅。”

皇甫卓见他忽然又如从前般客气,笑了笑道:“玉书道长,突然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

“只是今日听两位说起神降秘境和水灵珠之事,心中有些好奇罢了。不知两位能否谈一谈你们在神降秘境中的所闻所见?”玉书和二人一同落座,沉思片刻,便又再次看向了二人。

皇甫卓转过头,望了姜承一眼,姜承对他点了点头,皇甫卓笑了笑,又转向了玉书那边,正色道:“我们当日凑巧在苗疆发现了龙溟的踪迹,便和友人一同追踪至神降秘境内,希望能追上他,寻回神农鼎,不料却在秘境中发现了他的尸体,好在神农鼎也在他身边,另外还有他的一件遗物。”二人从前便有心请蜀山相助,玉书如今已主动开了口,二人也不好藏私。姜承听他话语,便将他们带来的龙溟令牌交予玉书。

“就是这个?这上面的花纹……似乎……”玉书接过令牌端详了一番,“这绝非是人界之物。不知是否还有他物?”

皇甫卓点点头,“还有一朵白色珠花,应是凌波道长之物。我们将它留在龙溟身边,只带回这块令牌。但我们也不知道凌波道长状况究竟如何,因此之前未曾细说,请道长莫怪。”

玉书轻声叹了口气,“这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凌波师侄,蜀山还会继续寻找。不过两位既然能顺利找回神农鼎,还能进入苗疆的神降秘境,想必还知道些其他事,不知可否告知于我?”

皇甫卓神色微变,想要开口,却又觉得不妥,思忖片刻,伸手搭在姜承膝上。

姜承笑道:“据我们所知,龙溟乃是魔界夜叉族之王,夜叉国水脉有损,他前来人界是要寻找三件神器以修复水脉,所以他在取得神农鼎后才会不顾伤势,前往神降秘境内寻找水灵珠。不过这第三件神器……并非我们有意隐瞒,只是不曾听说过罢了。”

皇甫卓点点头,“此前龙溟还曾和一白发人在魔界施法,龙溟称呼他为大长老,他似乎已经在人界计划了十余年。”

玉书手中还握着那枚令牌,闻言便又叹口气,“看来神农鼎和水灵珠或许是与魔界的某种降水秘术有关。既然无意与蜀山为敌,他又何必这样。”

“道长说笑了。”皇甫卓笑道:“人魔本就互不相容,龙溟乃是魔界一国之王,自然不会相信任何凡人,这道理道长不会不懂。”

姜承抿唇微笑,“我家少主一时失言,还请道长不要见怪。我们近些日子如此打扰,只不过想尽快找出折剑山庄命案之真相,将真凶缉拿归案,至于人魔相争之事,我们并不想多插手。”

“皇甫少主也是实话实说,蜀山身负守护天下苍生之责,实在不便……”玉书听得二人如此言语也难以计较,叹气道:“待真相大白之时,蜀山必定出面为姜少侠洗脱罪名。”

皇甫卓对此话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若是道长今日还肯相信我们,那我们也不介意再多说些。我们怀疑那位大长老和一名为枯木的神秘人有牵连,这个枯木之前曾算计我师兄,想要他离开四大世家,还曾在折剑山庄出现,我们猜他就是杀害萧师兄的真凶。”

姜承亦低声道:“那位大长老与龙溟、枯木计划周详,折剑山庄那一晚枯木便曾现身,这件事谢兄也可作证,他也曾说过枯木身上魔气浓郁,或许真凶便是他也未可知,若道长有疑虑,尽可向他询问。我想他们的计划绝不止于借我们之手寻找神器,应该还有别的打算。”

玉书也眉头微蹙,“姜少侠这话有理,龙溟等人谋划详尽,必定还有后招。虽然龙溟已死,但他们这一次没能顺利拿到水灵珠,往后一定还会有什么动作,这件事还需要两位多多留意。此事关乎人魔两界安危,若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蜀山不会坐视不理。”

皇甫卓笑道:“有玉书道长这话,我们自然不会推辞。不过我们对水灵珠知之甚少,希望道长能指点一番。”

“水灵珠……”玉书闻言挑了挑眉,问道:“两位也想去取水灵珠?”

皇甫卓点点头,“夜叉百姓虽是魔族,但并不曾做下为祸人间之事,既已知道他们正身陷水火之中,便不能坐视不理。或许有一日,我们能前往魔界相助夜叉百姓,便是不能,也可用水灵珠引他们出来。”既然蜀山目前还是友非敌,他们当然不可有所隐瞒欺骗。

玉书闻言沉默片刻,笑道:“两位宅心仁厚,实是两界百姓之福。水灵珠一物如今暂时由苗疆巫月神殿的女娲族保管,本派掌门正好与他们有些渊源,若要将它取来,我想也并不难。”此事实在关系重大,若是处理得当,或许能借此免除人魔两界的一场灾难,否则真的引得人魔纷争又起,两界大乱,使得苍生陷于水火,蜀山恐怕难辞其咎。

这水灵珠的线索实是意外之喜,二人相视一笑,都向着玉书微微颔首,玉书便又道:“只不过本派掌门他此时不在山上,待他回来之后,可请他修书一封向巫月神殿讨要此物,想必他们不会拒绝。”

二人已知玉书有意相助,自觉有蜀山在,他们对上那大长老和枯木也能多几分胜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一半。姜承点了点头,皇甫卓也拱手道:“多谢道长。”

玉书笑道:“两位不必如此客气。至于第三件神器和这块令牌,我也会亲自查探,待我查明之后再告知两位。两位心怀天下,此次若是能顺利化解人魔两界这场风波,当是两界百姓向你们道谢才是。”

“道长谬赞了。”皇甫卓点了点头,“玉书道长,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二人行个礼便都起身准备离开,玉书也站起身将二人送到门口,“姜少侠,关于你清白一事,我们并非不愿为你澄清,但事关人魔之事,蜀山必须有所取舍。只要姜少侠一心向善、造福苍生,其中的是非曲直想必自有公论。”

姜承笑了笑,规规矩矩地拱手道谢,“是,姜承谨记道长教诲。”二人便又并肩离开。


翌日便是返回青木居的日子,夏侯瑾轩三人由蜀山道长护送到明州出海,便借着出海的由头把云来石暂存在姜承和皇甫卓手里。

二人乘云来石回了青木居,自是要先去找厉岩和结萝辞行,再往北方去寻蚩尤冢。

青木居的阳光照旧温暖明媚,微风里也有丝丝暖意,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姜承似是感受到背后的异样,蓦地停下脚步,回身问:“不舒服?”

皇甫卓跟在他身后,料不到他会忽然停下步子,险些撞在他身上,姜承下意识地伸手一扶,他这才堪堪站住。

“感觉很奇怪……”他原本还强忍着,这时被姜承一问便再也耐不住了,伸手攥住姜承的手,“头很晕……我也说不清楚。”

姜承将他搂在怀中,要他暂时靠在自己身上,又探过手为他拭擦额上的汗珠,更是忧心,关切地问:“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

皇甫卓摇摇头,姜承伸手指搭上他手腕,才发觉他不知为何竟内息纷乱,虽无内伤,也并非疲惫,但气息如此紊乱,实在奇怪。他更加放不下心,便赶快输了些灵力为他梳理内息。

二人在树下坐了片刻,皇甫卓才渐渐恢复过来,伏在他怀中道:“已经好些了,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我有些担心……”

姜承听他如此说,心中也觉得蹊跷,“在担心什么?”今日一切都很顺利,他们要前往蚩尤冢,玉书也说真相大白之时蜀山会出面作证,龙溟等人的计划他们也已经知晓了个大概,夏侯瑾轩三人也要出海寻药,桩桩件件,似乎并无可让他担心至此之事。

“我也不知道……”皇甫卓摇头,“就是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当心自己身体。”姜承抬手慢慢抚摸他脊背,温言道:“若是身体还有不适,千万莫要强忍着,依我看,你今日还是先休息一下。再坐会儿我便我带你回房休息,然后再去找厉兄和结萝姑娘,去蚩尤冢之事也不必急在一时了。”

皇甫卓点点头,怕他担忧,想了想,笑道:“那天在楼兰我吓你的,今日可还回来了。”

方才他也险些撞在姜承身上。

“我可一点都没高兴。”姜承听他言语,反而叹了口气,也不顾是在外面,凑近在他脸上亲了口,当作安抚,“明明就还是你吓我。”他的少主靠在他身上听着他数落,低声笑了笑。

二人很快便回了房,皇甫卓情知自己不好妄动,也不加反驳,姜承扶着他躺下,安抚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皇甫卓手握着被子半坐在床上,歇息片刻后思维已清明了许多,但一颗心还是跳得飞快,脑海里也始终是浑噩一片。

他自小身具异能,五感亦较常人灵敏,正因此才能与身为剑灵的夏孤临联系,这次或许又与长离剑有关。但若真有事发生,他父亲自然该有口信过来,眼下情势复杂,他们不能传信回去,否则他父亲必定反对他们去蚩尤冢,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姜承回来时天色已大暗了,他原本靠坐在床上等待,许是他过了太久还未回来,也或许是他身子实在不适,他不知何时竟睡着了,直至姜承回房他才又一次醒转。他醒来时姜承正坐在床边看着他,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屋里不甚明亮,他试着伸手去够姜承,哑着嗓子问:“回来了?”

姜承沉默着点了点头,握住他伸过去的那只手,皇甫卓借着烛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甚是奇怪,立时清醒了一大半,问道:“你怎么了?”姜承只摇摇头,皇甫卓心中便更加不安,挣扎着要坐起身,姜承赶快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坐着。

二人握着手坐着,姜承低着头沉默片刻,被他看得忍耐不住,低声答:“千峰岭出事了。”

皇甫卓闻言便胸口一窒,想到先前那奇怪的不适之感,更加觉得天旋地转,完全问不出话来,姜承便也主动解释。

厉岩和结萝决心与二人同行,但厉岩提议动身前要先回千峰岭向他的兄弟们交待事情,三人便先赶往千峰岭。谁知回了千峰岭才发现半魔们所居的山寨已是满目疮痍,似是刚遭大难,寨中人也伤亡惨重,竟无一人幸存。三人从重伤的半魔口中得知,是四大世家来此“剿灭魔族”。厉岩本就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登时便想去找四大世家对峙,姜承和结萝劝着他回了青木居,待众人心情平复下来再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姜承静静说完了事情原委,轻叹了口气,“我后来回来了一次,本来想告诉你我要先陪厉兄去千峰岭看看兄弟们,正好要你再休息一下,可你那时候正在睡,我们就先走了。想不到我们到的时候就已经……”

“这……”皇甫卓伏在他肩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我去找他们。”姜承愣愣地看着他,他咬了咬牙,“我回去找父亲问个清楚,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那他就是做错了,我不会帮他。”

桌上的蜡烛跳了跳,姜承一抬手施个炎咒过去,那一点火苗便又窜起来,他松开和皇甫卓交握的手,低声问:“你真的要回去?”任谁都知道这一次若是情况属实,他这一去就再没办法回来了。

皇甫卓点了点头,姜承便又问道:“你觉得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

二人四目相对,皇甫卓自然不曾想到这件事会有蹊跷,被他问的一怔,“我……”

姜承凝视着他,皇甫卓想说些什么,想为四大世家辩解几句,也想安慰他,但最终没能说出口,“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说完话便转过了头去,姜承了解他性子,也隐约知道他心中所想,自知不好再劝,只得和他点头,“我先出去,你……”这件事必定另有隐情,他如今心绪如此紊乱,自是想不到那一层,但他必须想到,他还要再去找厉岩一回。

皇甫卓不再搭腔,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快出门时又急急转身,深深望了他一眼,而后关上了房门。

姜承背靠着房门站了良久,胸口闷得厉害,走出几步,又转头望一眼紧闭着的房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迈不开步子,而后才去寻厉岩结萝二人。

这下屋子里又安静下来,皇甫卓双手抱膝默默坐在床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脏隐隐地发疼,脑海里迟钝的痛感也丝毫没有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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