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白only

若得长圆如此夜(十一)

皇甫卓送走三人,自己打开柜子,把姜承先前放进去的衣物翻了出来,摸索一阵,果然翻到了龙溟的那枚令牌。

龙溟死前遗下这个令牌,二人当时将它带回覆天顶,请了教内长老来瞧,却也未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定是魔界贵族之物,今日来了蜀山,正要拿去给玉书看上一看。

这令牌上果然真的残存着一丝灵力,皇甫卓顿时一愕,慌忙松开了手。

姜承亦知道他身具异能之事,平时也严禁他接触什么异物,如今这令牌是魔族之物,还有龙溟的灵力残存,想必煞气很重,若再出什么意外,姜承必要担心,只是这令牌与神农鼎失窃一事有关,若能早日由他们查清,定然对姜承和净天教大有助益。

皇甫卓深吸了口气,起身确认门已关严了,怕他这时回来,赶快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握住那枚令牌。

令牌上黑雾倏然一现,随即便一闪一闪的亮着白光,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一般,皇甫卓微感意外,蹙着眉,闭眼凝神,将自己的灵力也注入一些,稍等了片刻,令牌上果然传来了声音:“皇甫少主?”

这声音有些苍老,依他记忆,绝非龙溟,却又不完全似一个老人的声音,他也从未听过,皇甫卓有些怔愣,“你是……”

令牌上又是白光一闪,“在下是魔界夜叉国大长老,魔翳。”

皇甫卓轻轻蹙眉,听他答得痛快,似乎未加隐瞒,不免有些迟疑,“魔翳?”

自称魔翳之人轻声称是,皇甫卓将信将疑,就着这令牌的事向他询问了几句,魔翳倒还算得上随和谦逊,没什么大长老的架子,肯悉心为他解答,称龙溟乃是魔界夜叉国之王,甚至连龙溟前往人界是为寻求宝物,以解夜叉国旱灾之事此等一国秘辛也同样未有隐瞒,还称自己不通法术而难以前往人界求助,如今有他得悉消息,别无他法,欲将此等关乎一国兴衰存亡的大事相托付。

皇甫卓静静听着他讲述,也随之点头,“原来如此……此事关乎一国百姓安危,长老既然相信我,我自然也愿意一试,只是我这异能时好时坏,若一时联系不上,还望长老勿怪。”

令牌那头的魔翳轻声微笑,“自然不会。以此法联络甚耗心力,皇甫少主往后也还是不要多用的好,如若有什么事,可等少主到魔界后,在下再为少主解答。人魔有别,我们魔族如今还不容于人界,在下今日所求之事于我族又是一等的大事,还请皇甫少主莫要告知太多人,以免为少主和我们添了麻烦。”

皇甫卓沉默片刻,听他言辞恳切,点点头,“多谢长老考虑周详。”

魔翳仍在微笑,“在下便先替夜叉国上下谢过皇甫少主再生之德了。”话音一落,令牌上白光一闪,灵力亦消散了。

皇甫卓还坐在那儿,以手支颐,默默思索。如此一来,龙溟之事算是有了新的线索,他日寻回神农鼎,蜀山受了这番好处,亦会感念姜承辛苦,只是这下他对姜承可不好交代了。


他正如此想着,心中烦恼,教主便如与他心有灵犀一般,推门进来了。

姜承关门走到里间,瞧见他脸上神色,微微皱眉,坐到他身边,“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皇甫卓笑着摇头,想了想,握住了他的手,“你去了好久,本来以为你会和草谷道长一起回来的。你可见过草谷道长了?”

姜承稍一怔愣,亦抿嘴微笑,“我把这些日子的事和谢兄仔细说了一下,所以耽搁得久了,是我的不是,应该先回来陪你的。见过了,她说你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多多休养,这些日子便留在蜀山,除了幻月先前开的方子外,她会再为你抓些药。”

皇甫卓稍觉心安,听得他如此记挂自己,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当然是正事要紧。我……”

教主看向了他,面有忧色,“怎么了?可还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事想和你说。”皇甫卓咽了下口水,又咬了咬牙,低下头道:“那个令牌……”

“什么令牌?”姜承很快反应过来,“龙溟留下那个?你偷偷碰了?”

皇甫卓点头,“你莫生气……”

姜承抬手揽住他肩膀,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有没有不舒服?我现在去把草谷道长请回来。”

“没有,你别担心。”皇甫卓赶快摇头,配合着靠在他肩上,“真的没有。”

姜承这才松了口气,揽着他肩膀将他抱自己在怀里,“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若你执意要看,我拦不住你,有我在你身边,至少也安全些,何必瞒着我呢?你便是不信任我。”

“我没有!”皇甫卓顿时有些急了,抬起头来,原本就清澈的一双褐眸又水润了几分。

“好好好,没有。这次便这么过去了,下次遇到这种事,可知道怎样办了?”姜承也不再逗他,放柔了声线,笑着将他揉在怀里。

二人坐在床边,皇甫卓枕在他肩上,心中亦稍觉宁定,点了点头,“我又不是故意瞒你,方才不是也自己告诉你了……对了,你在蜀山莫要自己乱走,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还是要一切小心才是,免得被人落下话柄。”

“我知道。”姜承自不会反驳他,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向他伸出手,“那个令牌给我,下午或明天,拿给玉书道长瞧瞧。”

皇甫卓乖乖从床边的衣服里翻出令牌,交给了他,“下午就去吧,我和主上一起。”

“听你的。”姜承接过令牌握在手里,听他如此说,自是满口答应。

皇甫卓又看着他道:“你都不问我看出了什么?”

姜承笑了出来,抱着他道:“那不要紧,你没事便好了,不过你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想说给我听,那我顺便听一下也无妨。”

皇甫卓便细细和他讲了方才之事,姜承倒也不曾反驳,手握着那令牌把玩,“原来龙溟是夜叉国的国主,那这或许就是夜叉国的令牌,以后去那里可能用得上,等到了夜叉国,我们便把它还回去吧,也算物归原主了。”皇甫卓赞同点头,他便又笑了笑,随手将那令牌抛到桌上放着,“这种东西我也有一个。”

皇甫卓顿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翻身爬起来,伏在他胸口,“也是魔界的?我摸摸看,说不准就能找到你父母,知道你身世,或许你也是一般的尊贵呢。”

“我有家人。”姜承轻笑着,眉梢微微一挑,“既然都已过去,身世这种事不知道便也罢了,活在世上,向前看便是,我尊不尊贵,你待我都一样,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再说万一真的找了出来,我被逼着回魔界,那如何是好?我不想去。这东西已经在我身上放了二十几年了,我看找不出什么的。”

皇甫卓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家人是何人,心中甚喜,却还不依,手拽着他衣襟,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我想看看。姜师兄……”

姜承被这一眼看得头皮直发麻,只好点点头,因双手抱着他不愿空出来,便道:“就在我胸口放着,你自己拿吧。”那护符已戴在自己身上二十几年了,估计早没了灵力,有也是他的或者自己的,只看一看倒是无妨。

皇甫卓也知道他不情愿,当然自己去拿,在他胸口伸手摸了个遍,“怎么没有?”

他蹙着眉,一脸茫然,姜承反倒乐了,这才肯从自己袖中把护符取了出来,脉脉微笑着放到他手里,把他的气压回去。

皇甫卓握着那枚护符摸了摸,等了片刻,一撇嘴,把护符塞回他怀里,“除了我自己的灵力,什么也没有,还有你的坏心眼。”

“谁叫你不听我的,我都说了没有,你还偏要看。”姜承听了这话便又笑了出来,“你可喜欢它?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当作文定了。同心结是信物,护符是文定,刚好。”皇甫卓点头,姜承便笑着将那护符塞到了他枕头底下,“以后记得带在身上,这是蚩尤族的东西,往后若有什么事,说不准能对你有用处。不过既找不出什么,那你也不必费心了,找不出更好,躺下歇会儿吧。”

皇甫卓轻蹙着眉,“可是我还要和你说夜叉国的事,神农鼎有消息了,龙溟的身份也知道了,我们还要去告诉谢兄他们……”

姜承瞧着他,面上带着浅浅笑意,“我净天教的夫人,管什么夜叉国,让他等着吧。”

皇甫卓还是翻身躺回了他身上,“你老是叫我歇着,每回都说不到几句就叫我歇着,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这怎么会?”姜承凝视着他,笑了出来,柔声道:“你如今身子不好,多休息总没坏处,稍微睡一会儿,醒了我们再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再去寻谢兄他们。”

四目相对,皇甫卓抿着唇微笑,指尖轻轻抚过他额上的魔纹,温柔回望,“我也听你的。”

姜承自是十分欣喜,便要哄他睡下,皇甫卓点点头,又低声道:“先前夏侯兄他们来过了,你当时不在,他们还问起你,我们下午也去瞧瞧他们吧。”

“他们还在蜀山?”姜承怔了怔,又问他道:“他们可向你道歉了?”皇甫卓点点头,姜承皱眉,不满道:“你怎的这般关心他们?幼时我们相处你便很照顾夏侯兄,还曾送他礼物。”

皇甫卓听他又提起这事,心感无奈,搂着他的腰轻拍了拍他,“我待他们不过朋友之谊罢了,这事我一早便说过的,在我心里,旁人与你当然不能相比,只有你这般温柔有德,坚韧又有担当的君子,才能入得我皇甫家的门。还有,你呢?夏侯兄,夏侯兄,怎不见你唤我声皇甫兄?我若和你计较,酸也酸死了,往后你不许对你兄弟和族人太好。”他的师兄虽说修为精深,人也沉稳,如今又是地位超然的魔君,但向来便心思敏感,在这等事上更听不得半句重话,他往后日子可难过了,少不得要厚起脸皮,柔声细语,和他诉说心事。

姜承盯着他看了会儿,笑道:“怎样算好,怎样又算不好?我待他们绝不像待你这般,关照爱护,尽力周到妥帖,我自小到大本来从未将你当成兄弟,你也未让我那般叫你,我如何唤得出口?”

皇甫卓顿时一怔,嫌他烦,勉强亲了他一下,便阖上双眸,自去睡自己的觉了。

姜承搂了他在怀里,知道不可再说话了,把他方才所讲的几句话又一字一句地在心里细细品茗回味了一番,确认已记下了其中所有他夸赞自己的话,才松了口气,阖上双眸,慢慢抚平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二人休息了会儿,睡了一觉,醒来后简单洗漱整理了一番,便动身去寻谢沧行,将龙溟的令牌交给他,托他转交玉书,魔翳通过令牌求助一事,二人自然也未曾隐瞒。

谢沧行听完了事情原委,微微皱眉,“神农鼎果然已经在魔界了。龙溟能够往来六界,姜教主亦是魔族,是否也可以?魔翳请我们帮忙,似乎未说去魔界的法子。”

“应当可以,我在覆天顶藏书之中曾看到过这类法术,只是我用得不太熟练,不比龙溟那般收放自如,恐怕也只能等封印松动时。”姜承闻言点头,“魔翳虽然居心不良,但所说的这些事似乎都是真的。只是如今女娲后人的事还未有线索,据他所说,神魔之井封印松动的日子就快到了,不知能不能赶上。”

谢沧行低头抿了口茶,略有些迟疑,“这件事……”二人都转头看向了他,谢沧行想了想,摇摇头,二人相视皱眉。

姜承抿着唇,察觉有异,便要询问,皇甫卓伸出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正在沉思之际,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接着便又是轻轻的敲门声,谢沧行抬起头,应了声,“进来。”

二人也一起看向门口,走进来的是个年纪尚小的红发姑娘。

李忆如推门进来,本要和谢沧行先打个招呼问候,见屋里还另有两个陌生人,顿时怔了怔,秀眉轻扬,两根手指绕着长长的发辫,略羞赧地同二人打招呼:“你们好。”

二人点了点头,见她年纪尚轻,拱手回了平辈礼,谢沧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先坐吧。”李忆如依言坐下,双手乖乖搭在膝盖上,偷偷向二人打量了几眼,随即低下头去,谢沧行皱着眉,问道:“丫头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不能来山上吗?”李忆如抬起头来,嘴角微翘,笑靥如花,“我是来替阿奴姐姐拿水灵珠回巫月神殿的,本来收到信就想过来,前些日子有些事耽搁了。”

姜承侧头凝视着皇甫卓,双眉微蹙,皇甫卓亦看向他,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

谢沧行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水灵珠的事好说。”他又皱了一下眉,手里握着的细瓷茶盏转了个圈,“不过现在还有件事,我们得先找你帮个忙。”

李忆如放下茶杯,痛快答应,“说吧说吧。”倒也不问问是什么事。

谢沧行看着她,指引三人互通了姓名,三人便又一一打过招呼。她言语有礼,为人也随和直率,三人又是同辈,年龄相仿,颇为投机,李忆如很是热情,知晓了事情原委便一口答应下来,微笑着说道:“我们四个去就够了,等爹爹回来了,他那边我来说,反正也没几天了,说不定在他来之前我们便回来了。”

谢沧行当即摇头,“不行。”他掌门师兄早年丧妻,李忆如是他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世间只此一个,他岂可轻易让她冒险,只是这次之事少不得女娲后人,为了两界安定,只好带李忆如去魔界走上这一遭,但必定要细细安排部署,确认不会出一丝差错方可。

姜承看看众人,亦出言反对,“如此确实不妥,我们还是等待李掌门回来,再另行安排,魔翳并非好相与之人,他或许会趁我们在魔界时另有动作,我们不可贸然前去。”二人已知她便是众人要找的女娲后人,听她愿出手相助,自是欣喜,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自然需耐心谋划,皇甫卓点头赞同。

谢沧行又想了想,提议道:“再等两天,等掌门师兄到了,我们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商议一遍,去魔界至少我们五个一起。”

另外二人亦相视赞同,李忆如拗不过众人,只好答应下来,谢沧行松了口气,“我立刻传信给掌门师兄,请他早些回来,这几日你们便在山上休息,去草谷师姐那儿拿些丹药,或是去玉书师弟那儿看看书都好,丫头就还是住在自己那儿,好好休息吧,去魔界施法不是那么容易的,记得按你爹爹教的法子自己修炼。”

如此,修复夜叉水脉的神农鼎与水灵珠,以及施法的女娲后人算是凑齐了。


商议完毕,谢沧行嘱咐了李忆如专心修炼,又带着她去和蜀山众人打招呼,二人得了允可,便相偕在山上转了转,因为天色已晚,不好再去打扰草谷、玉书等人,便自行回了房安歇,相对用了晚膳,随意说些闲话,洗漱妥当后亦如往常一般,相拥安寢。

二人相拥躺着,姜承望着床顶,叹了口气,“这些烦心事终于要结束了。”

“真不容易。”皇甫卓枕着他一只手臂,伏在他怀里,亦轻声附和。

姜承搂着他肩膀,轻笑道:“往后我们回了覆天顶,回了开封,我做我的教主,护卫族人,依着皇甫家仁义为怀的家风,多做好事,为你挣脸面,你呢,也乖乖做你的少主,和往常一般行侠仗义,如此下去,等往后你做了门主,做了武林盟主,我们一人一半,到时候看谁还敢在背后说我的闲话。”

皇甫卓笑了出来,手抚着他胸口,用指头轻戳了戳,“你想得真美。”

姜承摇头,神色认真,没半点玩笑的意思,“不是我想得美,皇甫门主想做武林盟主,我会尽力帮忙,我是净天教的教主,以后做武林盟主的就算不是他,那也是你,有人想要说闲话,想说皇甫家和妖魔勾结,也要看看自己有几两重,有没有本事和净天教作对。”他说得郑重,皇甫卓抬起头望着他,心中略感惊讶,他却笑道:“皇甫门主是你父亲,他当然希望你一生平安快乐,能让你如愿的,舍我其谁?更重要的是你离不开我,甘心和我一起,他若是能明白这个,当然会同意我们。”

“算盘打得真响。”皇甫卓望着他,得意于他如此为了二人,为了皇甫家盘算,却还不肯让他也一起就此得意,还要正经训斥他:“当着我的面算计我父亲,当我是什么?”

“我绝没有算计之意。”姜承摇了摇头,凝视着他,见他亦抬着头望向自己,面上便流露出温柔笑意,“我不会威胁皇甫门主的,我也不会让你在两个中间选一个。我会把这些好处坏处都摆在皇甫门主面前,请他自己决定,他若是肯接受我,那我们各拿各的好处,坏处我会尽力弥补。我唯一的坏处便是不能为皇甫家接续香火了吧?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只要你喜欢,那这件事上收养过继都随你,每一个孩子都随你姓。皇甫门主若是还不肯接受我,我还是会尽力求他,他为难我,我会忍着,绝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总之皇甫门主想做武林盟主也好,想你这个儿子一辈子无忧无虑也好,选我都不会错的,我一直等,有一天他一定会点头的。”

皇甫卓沉默了会儿,伸手去捏他的脸,嘴角亦微微上翘,漾出柔和笑意,“看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心里主意倒不少,挺聪明的。”他如今遇事稳重,多思善虑,愈来愈有一教之主的风范,看来不需他再多担忧了。

“是你教得好,我为了你,当然要多多考虑,力求万事周全。”姜承同样微笑着,听他称赞,心里喜得不知怎么才好,搂着他道:“皇甫门主要我受委屈不要紧,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要加倍对我好,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

皇甫卓低头缩回他怀里,忍不住笑出声了,“那回去之后我是不是要把你这句话写出来贴在墙上?免得你有一天受不了一走了之了。”

姜承顿觉赧然,下巴抵着他额头蹭了蹭,“你怎么笑话我,我很认真的……”

“笑话你又怎样了?”皇甫卓不屑他如此软言撒娇,想想却又忍俊不禁,笑道:“一走了之倒是不至于,反正我看我是找不到更好的了,就勉强用这个吧。”

姜承立时大感愉悦,脸上流露出欢喜神色,嘴上还要找点托辞,以示谦逊虚心,“你这么年纪轻轻的,才见过多少人呢,怎就知道往后没有更好的让你挑?话别说得太满了。”

“当然没有。”皇甫卓看不惯他卖乖,指头戳他的腰,“从前没有,眼下没有,往后更不会有。我就是知道。”

姜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皇甫卓听他笑声,见自己哄得他如此开心,亦是得意非常。

“你说这世上旁的夫妻也像我们这般,人前人后大不一样,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能在一处,这般舍不得分不开吗?”姜承笑了一阵,继续和他搭腔,嘴里轻声问着,面上还是笑意盈然。

皇甫卓思索片刻,诚实答道:“旁人的事,我又不曾看见,如何能知道。”这等私事绝没有人会拿出来到处说,便是他母亲在世时他父母私下如何相处,他也不能完全知晓,至于二人彼此如何彼此亲昵,玩笑打闹,那都是二人自己喜爱且乐意的,彼此心甘情愿,乐在其中,当然也是与旁人无关的。

姜承怔了怔,实在对他这个回答爱得不行,真是万千喜欢无从诉说,抱着他又一阵笑。

皇甫卓在他怀里,轻挣了挣,低声道:“别抱得这么紧,一会儿要出汗了……”

姜承一本正经,拉过他袖子轻嗅了嗅,“没关系,还是香的。”

皇甫卓一下便连耳朵都红了,舍不得推开他,只好赶快蹙起细眉,轻声嗔怪:“少说这些话,你不嫌丑,我还嫌呢。”

“自己房里的事,有什么丑的。”姜承还是那般笑吟吟的,皇甫卓不说话不搭理,他只好赶快认错:“好了好了,不说了,说点别的。”皇甫卓轻哼了哼,他乐得笑出了声来,“反正这个盟主呢,你若不当,父亲会第一个劝你,我也不必多操心,皇甫少主治家有方,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位子给你,都不用你等那么久,你也早已答应我了,你一定喜欢的。”

“谁说的?不喜欢,没答应。”皇甫卓自然要反驳他,免得他尾巴翘上了天去。

姜承却也不恼,捉着他笑道:“不喜欢也来不及了,若皇甫家真的与净天教为敌,血手他们几个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你,我可不敢把你得罪了或者是放你走了。”

皇甫卓嗯了声,脚尖踢了踢他,“原来姜教主是一心为了族人着想,才这般牺牲自己,勉强委身于我的?”

“是啊,也不知道划不划算。”姜承却还真点了头,说得煞有介事。

皇甫卓颇觉好笑,“不划算,免了吧。”嘴上如此说,手却还搂着他的腰。

“怎会不划算?我心甘情愿的。”姜承这才点到即止,又笑吟吟地道:“我知道,便是没有我,你若想做盟主那也是手到擒来,不必我这般捧着你,但这到底是我的心意。”

皇甫卓又哼了声,以示不屑,“方才你可不是这般讲的,反反复复,没个定性。”

姜承笑了笑,轻轻抚摸着他脊背,“嘴上讲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我做的事可不是假的。”皇甫卓闻言不由得笑了出来,用力抱住他,将自己埋入他怀中。

彼此无言了会儿,姜承搂着他,抿了抿唇,忽然道:“晚上还真容易饿,我想回山上吃点心。”语气充满向往眷恋之意。

皇甫卓顿时又忍俊不禁,“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般馋。”姜承抿唇不语,他仍笑着,也赞同了,“这里的东西是太清淡了些……”

姜承点头,“回去之后我下厨,做你喜欢的。还有,我看等血手和毒影回来,咱们覆天顶也该有点喜事。我瞧毒影可是很急呢,我俩的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皇甫卓听着他说话,心中也有所思,虽觉得稍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说道:“这次我们如果能顺利解决了这夜叉族的事,蜀山一定会给你面子,父亲那里……那里也更好说话些。不管怎么说,头功一定是你的,便是为了我们,魔界我也去定了,主上答应我吗?”

他既已如此说了,姜承反驳不得,只好低声叹息,“这么大的事,当然是少主说了算。”皇甫卓笑着看他,点点头,神色甚是得意,姜承抬起手捏他的脸,“真是拿你没办法。”

皇甫卓仰着头凝视他,难得地毫无怯意,“只要和你一起,去哪儿都好。”

姜承稍一怔愣,心感喜悦,用力抱紧了他,皇甫卓自然不会推拒。

二人又相拥着呆了许久,皇甫卓抬起手拍了拍他脊背,“好了,要睡了,放开我吧,不然明早起来你手臂要麻了,往后有的是机会呢。”

姜承这才将他放开,皇甫卓便躺回自己的枕头上,姜承依照惯例在他唇上轻吻了吻,二人便相对而眠。


如此在蜀山暂住着,二人每日翻阅藏书,研修医术,偶尔也与夏侯瑾轩、李忆如等同辈好友在山上游玩,数日后,蜀山掌门李逍遥自苗疆返回,众人商定布置完毕,便在神魔之井封印松动时穿过封印,携水灵珠前往魔界。

此次欲往之地非同寻常,众人皆不可松懈,李逍遥与谢沧行带着蜀山众人布置好了各种剑阵法阵来封锁锁妖塔,以免魔翳真有异动会使得塔内妖魔外逃,自己亦带了平日所用的长剑,姜承自上了覆天顶后不再用旧兵刃,这时亦背了伏羲剑在身后,连龙溟遗下的令牌也带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皇甫卓虽千般不愿,只是伏羲剑是上古神器,必要时可给魔翳致命一击,众人之中,他与李逍遥、谢沧行都是凡人,再怎么修行也难以承受神器之威,李忆如也年纪尚小,修为自不精深,唯有姜承是魔族,体质过人且法力最高,伏羲剑也只得让他来用。

姜承的法术虽是初学乍练,但借着封印松动之机,五人倒也顺利穿过了封印来到魔界,未曾出了什么差错。

“这里就是魔界?”李忆如轻咬着唇,举目四下张望,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和锁妖塔很像,也很热……”

其余四人虽不及她那么好奇,但也环视四周,以免附近有什么异状而众人措手不及,姜承眼尖,瞧见不远处正有一队人马向此处走来,“那是……”李逍遥与谢沧行亦有所察觉,双双皱眉按剑,以御来敌。

魔翳缓步带着属下走到近前,含笑拱手,“皇甫少主,魔君大人,在下恭候多时了。还有李掌门、谢道长、李姑娘,在下魔翳,多谢众位来此相助,解我夜叉旱灾之厄。”

姜承蹙着眉,转头看向皇甫卓,温柔问道:“他是魔翳?”皇甫卓望着他,轻点了点头。

李逍遥将女儿携在身边,微笑还礼,“见过大长老。”他这般反应,想必是早知众人会在封印松动的这几日前来,或许早就布下了陷阱罗网也未可知,果然绝不是易与之辈。

“长老客气了。”谢沧行将重剑随意插在地下,亦拱手回礼。

寒暄过后,魔翳带众人前往夜叉国都,寻了别馆安置众人,得了明日修复水脉之允诺,又再三答应会将神农鼎完璧归还,这才告辞离去,众人自在别馆内住下安歇。

众人检查过诸间客房,确认了并无异常,李逍遥抬起手轻抚了抚女儿鬓发,“如儿,你先去歇息吧。”他自来最疼女儿,只是两位爱妻相继惨死,他又身为蜀山掌门,事务繁多,平素与爱女相处不多,也觉得难以面对她,如今大事当前,他也无法多说,只得明日尽力相护,力求保得爱女周全。

李忆如自不会忤逆父亲,点了点头,与众人一一道别,自行回房安歇去了。

姜承与她作别后便坐在一旁出神,皇甫卓早注意到他神色异常,知晓个中必有隐情,见另外二人正襟危坐,必要商议明日之事,便用手背碰了碰姜承额头,“你怎么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姜承握住他伸来的手,看向了他,“他是枯木,我认得这个声音。”

皇甫卓顿时一愣,大惊失色,“怎么会……”其余二人亦是惊愕不已。

姜承点点头,松开了他,“就是他,那天我看到龙溟困蜀山弟子用的法术就觉得眼熟,但一时未想起来,方才听到枯木的声音,我便觉得有些耳熟,才想起来在折剑山庄时枯木也曾用过那个禁锢法术,他们俩确是一伙的。”

皇甫卓蹙着眉,默默思忖,心里也替他为难,暗自烦忧,“怎会这样?那我们这一路上,不都是在被他摆布了?”

姜承再次点了点头,问另外二人道:“李掌门、谢兄,你们怎么看?”

谢沧行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道:“既是如此,他在这时候把我们引来,定是为了神魔之井,恐怕也做了其他准备。”

李逍遥皱着眉,出了片刻的神,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想求得两界平安,便一定要完成此事,太武师兄已在蜀山安排妥当,即便不是万无一失,也不会让魔翳他们占到太多便宜,明日待如儿施过法,我们见机行事便好。”

四人心中各有所思,均是默默无言,皇甫卓轻叹了口气,“想要解旱灾之厄,却还妄想侵占人界,真是贪心不足,吃相怎的这般难看。”说着他又想起一事,一时情急,把手搭在姜承小臂上,“那么千峰岭的事想必也是他……”

姜承听着他清脆嗓音,亦知他要自己稳重,不可因急着为千峰岭众人报仇而因小失大,点了点头,“我不会莽撞的。”皇甫卓这才稍松了口气。

李逍遥抿了口茶水,叹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魔翳真有什么阴谋,合我们三人之力,他必定不是对手,明日看来会有场硬仗,我们也早些回去安歇吧,皇甫少主,到时还请你多多照看如儿。”他师兄弟二人精研道法剑术,明日定会尽力施为,而姜承法力之高强、修为之精深都是他平生仅见,有伏羲剑在手,即便有神器反噬一说,也定可事半功倍,明日要小心照顾的恐怕只有施法后灵力大损的李忆如。

皇甫卓点点头,也未推辞,站起身来与姜承相偕离开,谢沧行自是回房休养安歇,李逍遥亦去寻女儿谈心安慰,指点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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