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白only

愿为西南风(二十九)

魔翳回了九黎祠,一身紫衣的将军正在九黎祠中等候。

见他回来,龙幽双手抱胸,哼了一声,问道:“见过那几个人了?”

魔翳点点头,“你的确做得很好。不过你这般不声不响离开,可是让舅舅很担心啊。”

“好不好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他呢?你有没有问出来他的消息?”龙幽闭上眼睛,眉头微皱。

“他?”魔翳笑了笑,并没显得紧张,“现在那几个人正在准备修复我族水脉之事,其他事情自然要先放在后面。”

“其他事情?他是我夜叉国之王,是我的兄长!你难道真的打算——”龙幽听了这话竟一下子变了脸色,但他很快又恢复过来,“那位姜公子如果不肯帮你,你打算怎么办?那两个人都是蚩尤血脉?你确认能万无一失?”他兄长去往人界后忽然音讯全无,此后他放心不下,不眠不休潜心修习法术,前几日才终于勉强能借越行术前往人界寻访兄长与神器,他早已在神降秘境拿到了龙溟留下的十字妖槊,如今提起,也不过希望他能就此收手,原来终是不能。

魔翳笑道:“他不是自私的人,一定会帮我的,蚩尤血脉只有他一人,另一人应当是沾了他些许魔气或是魔血罢了。他如今恢复血脉不久,但已经可以为我们所用,不过这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还是先休息休息,准备三天后的事情吧。” 

他还是对那计划讳莫如深,丝毫不肯透露,龙幽相当看不惯他这故作神秘的样子,哼了一声便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你们,好好照顾殿下。”龙幽的背影逐渐远去,魔翳笑着看了看站在底下的侍卫,“三天之后,便是我夜叉族君临天下之时,绝不能出纰漏。”说到这里,魔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向着红衣女子拱手道:“多谢公主相助。”

红衣女子从后面走出来,摇了摇头,笑道:“大长老不必客气,夜叉与罗刹结盟,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话说到一半,红姬低下头叹了口气,“只要能帮上他就好。”


暂住在夜叉国的四人便如此过了看起来很平静的一天,魔翳没动静,龙幽也不出现,一切就像是平静澄澈的水面一般安静,但水面之下藏着什么东西他们都心知肚明。

第二天晚上还风平浪静的,四人有意去九黎祠探探路,便借着龙幽所赠的九黎祠地图一路深入,准备趁着魔翳专心设计他们的时候,先给他点颜色看看。四人都提高了警惕,也备好了隐蛊,想不到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这诺大一个九黎祠竟然连一个守卫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不过这里好热……”李忆如撇了撇嘴,扑面而来的热浪一层叠着一层,这里似乎比外面那些街道还要热。

皇甫卓亦蹙着眉,“没有守卫我们更要小心,这里毕竟是魔翳的地方。”

路过一处长桥之时,谢沧行忽然反常地皱了皱眉,“这下面……”

姜承点点头,“这下面有东西,我们小心些。”皇甫卓闻言低下头看向脚下那熔岩翻腾的湖面,那东西很大,站在桥上面根本看不清它是什么样子,尽管没有丝毫动静,但明显的压迫感还是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李忆如也感知到了那东西,咬了咬唇,叹道:“好可怕的力量……”

四人不动声色地快步走过桥上,等到终于离那湖远了,才都放下心来。

远处的大殿前有几名守卫,四个人很默契地用了隐蛊,打算走近了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快快快,这几天魔翳阁下有命令,罗刹军已经到了,九黎祠的守备我们可不能放松。”领头的那守将模样的人正对着他手下的士兵们下达命令,四个人走得很近,清楚地听到了他说的话。

姜承皱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那些守卫,“罗刹……他果然另有打算。”

谢沧行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个东西来,“大长老有办法,我们也有。”

“这是火灵珠?哪里来的?”李忆如端详了一下他手里的红色珠子,惊讶地瞪大了眼。

“在刚才那殿里拿的。”谢沧行干笑两声,一脸坦然,手上默默点起一个炎咒,丝毫没有拿了别人东西的自觉,“夜叉国的旱灾这样严重,那家伙居然还把这东西藏在这里。正好,让我给这大长老再添把火。到时候和雷灵珠一起用,和他玩玩。”

姜承笑着摇了摇头,掌心升起一股火焰,“我来。”

“我怎么忘了,我们还有姜教主在呢,这可好了,都不用我出手了。”谢沧行笑着把手里那炎咒熄了。

李忆如眨眨眼,把谢沧行手里的火灵珠拿过来递给了姜承,“姜大哥,用火灵珠~”

姜承点点头,手臂一振,手中的火灵珠便火光暴涨,数条赤红色的火龙奔腾而出,向着九黎祠的大殿冲去。

谢沧行摸摸下巴,笑道:“看来姜教主法力又有进步啊,真不和我切磋切磋?只用招式还是无趣了些。”换来的是三个人很一致的沉默。谢沧行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等我们从魔界回去再说。”

顷刻之间,那大殿便已经被火光包围了,炽烈的火焰亮得刺眼,殿内殿外的守备们顿时都乱作一团,有的忙着救火,有的忙着找纵火者。姜承看着这一片混乱的景象,竟忍不住笑了,“不知道那位大长老在不在。”

皇甫卓捏了他手臂一下,“那么想见他?”

姜承被他一捏,赶快闭了嘴。

其实他只是想看看魔翳的笑话而已。


蜀山之上,夏侯瑾轩在送别那一行四人后很快便见到了蜀山的新客,他的二叔,夏侯韬。

叔侄二人并肩在山上闲逛谈天,夏侯韬听他讲完了近日来的遭遇,摇摇头,露出一副和平常不同的凌厉神情,“我这次来不光是来看你,也是为了覆天顶的事情。姜承当了魔君的事四大世家已经知道了,身为武林正道,斩妖除魔是我们分内之事,覆天顶的魔族……绝不能留在这世上。”

夏侯瑾轩皱着眉,高处的山风阵阵,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二叔来蜀山是为了……”

“覆天顶已经放出消息,不日将进攻蜀山,蜀山和四大世家必须先发制人。”夏侯韬显得很淡然,这淡然并非是出于心境的平和,而是来自于对生死之事的司空见惯。

夏侯瑾轩看着他,脸上露出很惊讶的神色,问道:“那……那就是……四大世家要和蜀山商议进攻覆天顶?这是为什么?覆天顶的人不是……”

夏侯韬叹了口气,“二叔知道,他们或许并非恶人,我先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们,让蜀山的各位长老多多注意这件事,有备无患。”

“原来如此。”夏侯瑾轩皱着眉,若有所思。

夏侯韬拢了拢袖子,又恢复了以前那平和慈爱的样子,“好了,你离开家这么久,二叔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们换个地方小酌几杯,你也带我见见你那些朋友。”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三天不见踪影的魔翳如约而至,“四位,今日之事就有劳了。”魔翳向着四人拱了拱手,但说话时却只看着姜承。姜承向着他点点头,也尽力露出个笑来。

谢沧行笑道:“这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大长老就别客气了。”

魔翳淡淡一笑,便带着四个人往九黎祠去了。九黎祠的大殿内还留着些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谢沧行叹道:“这魔界的旱灾果然严重得很,连大长老的地方都变成这样了。”跟在他身后的李忆如想起来他们放火的事情,一个没忍住,扑哧一笑,姜承和皇甫卓也相视而笑。

魔翳神色微变,不过还是笑道:“所以才要麻烦各位了。”

他带着四个人走到九黎祠深处的祭坛,停下了脚步,“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这位姑娘了。”

李忆如哼了一声,“不用你客气。”

谢沧行摸摸下巴笑了,“小丫头不懂礼貌,大长老别见怪,别见怪啊。”

姜承和皇甫卓将水灵珠和神农鼎放好,便一同走下祭坛,九黎祠的祭坛比地面高出不少,皇甫卓走得极慢,脚尖触碰到地面时,他忽然踉跄了一下,姜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怎么了?”

皇甫卓摇了摇头,手覆上他手背,“没站稳而已。”姜承蹙着眉,见他不愿说,便也没有再问。

但是他敢肯定他在说谎。

李忆如缓步走上祭坛,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默念着女娲族流传下来的古老咒语。淡淡的蓝色光芒逐渐在她手中凝聚,然后慢慢在祭坛上扩散开,又渐渐地在整个九黎祠内蔓延开来,热浪滚滚的九黎祠在这一片水光的笼罩下显得不同寻常的宁静柔和。

“这……这就是……”坛下的守卫见到这奇异的景象,都不由得呆住了。魔翳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言不发,陷入了反常的沉默。

那一片温柔的水光还在扩散,李忆如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缓缓腾空而起,祭都上空的火焰气息在这水灵的气息里缓缓隐去。“魔翳阁下!井里有水了,有水了!”门外有一名守卫匆匆奔进来,惊慌之下,不顾礼节。

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名守卫吸引了,都转过头看着他。魔翳淡然地点了点头,丝毫不因他这失礼的举止而动怒。这是被他安排去管理水源的人,现在就快到他们行动的时候了。

“啊——”

祭坛上的李忆如忽然惊叫了一声,本来半浮在空中的人嘭地一下落在地上,她手中那一片水光也倏地消散了。

谢沧行反应很快,箭步奔上祭坛去看她。姜承和皇甫卓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妨,赶快过去把李忆如扶起来,“忆如姑娘,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李忆如被他们扶着坐起来,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蜀山这些天来了很多人,不仅有位四大世家的门主,还有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夏侯瑾轩双手有些发抖,横在身前的圣象轮回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即便有姜承和皇甫卓的提醒在先,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场景,只是喃喃叫了声二叔。

夏侯韬笑了笑,“夏侯韬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们所认识的“二叔”,一直就是我啊。”

夏侯瑾轩看着他,怒道:“二叔早就死了?说什么鬼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人不过是六界中最渺小的种族,弹指间就消失无踪,我怎会是这等卑微的存在?”夏侯韬还笑着,拿出一个绘着诡异花纹的白色面具,“既然到了这个时候,就让你们知道了吧。”

“你、你是——”夏侯瑾轩想起来姜承和皇甫卓的话,还有那雇佣暮菖兰的神秘人,心中更是惊异,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二叔并非先前他们所推测的那样只是魔翳在人间的一个手下,他与那神秘的枯木就是同一人。

夏侯韬淡淡笑着,手中逐渐聚起一团魔气,“瑾轩,作为一个凡人,你很聪明,不过你既然已经全都知道了,那也就不要怪二叔了,让你走得明白,也不枉我们这些年叔侄一场。”

“唔——”他那团魔气还没出手,竟被另外一只凭空出现的巨大魔手打散了。

房门嘭地一声被踹开,走进来的年轻男人有一头惹眼的红色长发,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姑娘,一个苗人打扮,一个手持双剑。血手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是谁?”毒影、夏侯瑾轩和瑕被他护在身后,三个人六双眼睛齐齐盯着被那只魔手禁锢着的夏侯韬。

“蜀山……竟还有一个魔族?”夏侯韬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有些惊讶。

血手怒视着夏侯韬,面色冰冷,眼神阴郁,魔化右手上的魔气越来越浓,“告诉我,你是不是枯木。”站在他身后的毒影在手心默默凝聚着蛊毒,瑕握紧了手中的双剑,夏侯瑾轩的圣象轮回也再次悬在身前。

夏侯韬强压下心中的惊诧,笑道:“瑾轩,他是你的朋友?告诉他,我究竟是谁。”

“他……”夏侯瑾轩看着夏侯韬,咬了咬牙,“他就是枯木,你动手吧。”

“瑾轩,让一个魔族对二叔下这么重的手,你心安吗?”夏侯韬笑着看了看夏侯瑾轩,“我将你教养长大,你却如此绝情,真是让人心寒啊。”

“你……”夏侯瑾轩看着夏侯韬,竟有些犹豫了。他又转过头看向血手,“你这样……会把蜀山的人引来的……”

血手看向自己身后的毒影,冷哼一声,“她可以帮我隐藏魔气,还有那个叫青石的,他知道我们到这里来的事情。你要帮他?”夏侯瑾轩不再说话了。

“你。”血手阴沉着脸,周身散发的魔气染得他红色的长发犹如燃烧着的火焰一般,“回答我的问题。”

夏侯韬见他怒火填膺,竟然笑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千峰岭的年轻人。”

血手想不到夏侯韬竟会主动提起千峰岭的事情,彻底被他这句话激怒了,一掌劈落,无数的黑色魔手从地底冲出。他身法极快,身形又隐匿在浓黑的魔气之中,众人也只听得咔咔几声脆响,似乎是人骨断裂的声音。待魔气散去之时,血手还站在门口,竟像是没有动过一般,对面的夏侯韬早就倒在了地上,手臂和腿都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二叔——”夏侯瑾轩看着倒在地上的夏侯韬,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死在我手里,想报仇可以来找我。”血手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走吧,我们去锁妖塔找那个青石,族人们还在等着我们。”

毒影应了一声,然后对着他笑了,丝毫不在意这屋子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只为了她的大哥终于报了这血海深仇而喜悦万分。

二人办完了这件事便一起离开了,屋子里只留下夏侯瑾轩和瑕。

一直没说话的瑕走上去拍了拍夏侯瑾轩的肩,“瑾轩,你……你没事吧?”

“没事……他……我知道他明明不是……”夏侯瑾轩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们也快去锁妖塔……”

他转过头看着瑕,黄衣女子的身上忽地升起浓浓的黑气。


九黎祠内,站在祭坛之下的魔翳回了神,转过头看了看站在祭坛下的守卫们,“这样……就认为自己成功了?”

魔翳凝目看着祭坛上的四个人,神色突然变了,右手一挥,“把他们拿下。”

祭坛上的谢沧行正用蜀山的心法帮助李忆如平复气息,姜承瞧了瞧皇甫卓,随即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三个人前面,问道:“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吧。”紫衣长枪的年轻人缓缓走进九黎祠,向着四人拱了拱手,这神情动作都和在三皇台时的龙溟如出一辙。龙幽笑道:“夜叉族幽煞皇子龙幽,见过各位了。”

皇甫卓蹙着眉看向龙幽,姜承也不避讳遮掩,把手搭在他肩上,直视着魔翳和龙幽二人。

龙幽没有说话,魔翳看着姜承,微微一笑,“魔君大人,人类如何污蔑你、敌视你,还把你的兄弟……大人可是忘了?”他嗓音里含着笑意,把这一句诱哄欺骗的话语说得冠冕堂皇。

姜承却对他的挑拨不甚在意,一改前番赞同信赖的态度:“够了。枯木,你当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命到底该算在谁头上,我清楚得很。”

魔翳一抬眼,也不惊讶他知道了自己身份,只是叹一口气,“魔君大人可是忘了前日自己所说的话?诸位身在魔界,大人的这位同伴又……我劝大人还是再考虑一番。”

姜承却忽然一笑:“在魔界又如何?你是魔族,我便不是了?说什么要我一统人魔两界,你真的将我覆天顶的族人当成同族?还想要我和你一样不择手段,真是痴心妄想。”

“看来大人还真是清楚得很,那我也不必再多说了。真是抱歉,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麻烦四位在此等候片刻。”魔翳似是不愿再多言,说罢便转身欲走。

“大长老为我费尽心机,却一直不肯现身相见,今日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与我比试一番,也好让我有机会酬谢长老相助之恩。”姜承挑一挑眉,挽留道:“若长老赢了,我们任凭长老处置;若是长老输了,便送我们回人界,如何?”

魔翳似是料不到他会说出这话,面色一变,却始终没有回应,藏在袍袖下的双手暗暗聚起魔力,凝神读着不知何处传来的讯息。

一直悄然无语的龙幽忽地望了姜承一眼,姜承便又笑道:“既然长老不说话,那我便自作主张,当长老是应允了。”他话语甫毕,也不等魔翳应答,双手骤然凝起火焰,数条火龙带着破空之声袭向魔翳,卷起一阵烟尘。

皇甫卓在烟雾中勉力睁开双眼,低声道:“不见了。”姜承唇角微翘,偷偷在底下牵住他的手,点点头:“他一定‘去’人界了,你怎么样?龙公子,麻烦你带我们过去。”

龙幽应了一声,双手一转凝起法诀,谢沧行眉头微皱,看着一人二魔正色道:“先去三皇台,时间紧迫,小心行事。”

姜承定了定神,点头道:“谢兄,忆如姑娘,你们也一切小心。”

李忆如也不在意现在情势如何,笑着与三人挥挥手,“好~你们放心,我们一会儿见。”


一人二魔借着越行术穿过神魔之井去往蜀山,在三皇台与蜀山众人会合,取得神器伏羲剑,又一同返回了锁妖塔底部的神魔之井,只留蜀山掌门一贫与四位长老一同支撑锁妖塔封印。

早已有人在神魔之井旁与魔翳对峙多时,夏侯瑾轩灵力牵引着圣象轮回悬于身前,施着自己擅长的五灵仙术:“把瑕的身体还来!”他身旁的一男一女皆沉默不语,出手却都是要命的杀招,魔气与蛛丝四下交错纵横,带着火焰与腥气袭向不远处的黄衣少女。

“还要多谢各位,送了我这么适合的躯壳。”浮于空中的黄衣少女神情淡漠,眼色赤红,眼底隐隐有血色浮动,口中吐出的话语也令人惊惧。

三人进入锁妖塔后龙幽便隐去身形,跟随在二人身后,姜承走在一行的最前头,隔得老远便向着魔翳亮出手中所持的长剑:“魔翳,住手。”

“伏羲剑……”黄衣少女闻言神色一滞,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收回法术,假意笑道:“大人可是想通了?”另外两人一魔也都停下动作,静静望着黄衣女子。

姜承微微一笑,“不错,请长老稍候。”语毕直接挥剑,剑芒流转,伏羲剑锋利无匹的剑锋直刺向塔底的封印。整个锁妖塔都剧烈地动荡着,四周的妖气和魔气越来越浓,若不是有蜀山众人与净天四尊一同在外支撑,塔内的妖魔定然会趁机外逃。他一剑挥出,神魔之井的封印受了这摧山崩石的一击,一道道的缝隙呈现在众人面前。

多年来的蛰伏与布局均是为了封印破开的这一刻,黄衣少女见状抿唇一笑,似是十分得意:“既然如此,这副躯壳……交给你们也无妨。”话音未落,她身上浓浓的黑气倏地散开。

“瑕!”夏侯瑾轩飞扑上去,直接把摔下的黄衣少女抱住。

毒影摸了摸瑕的手腕,撇撇嘴,似乎还有些不情愿:“她没事。”

“主上。”血手皱着眉瞥了三人一眼,便转身向姜承拱了拱手:“那个门主果然是假的,他自称是枯木,我们杀了他。事情很顺利,玄火和魔衣他们也准备好了。”

“我知道,辛苦你们了。”姜承点点头,“他回魔界召集部下去了,蜀山的人在外面,你们依计行事,千万帮他们撑住这里,绝不能让锁妖塔出事。剩下的交给我,我会给兄弟们报仇的。”

血手点了头,便回毒影那边去了。姜承看一看皇甫卓,轻笑道:“我们也走吧,只剩不到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回去了。”

二人四目相对,皇甫卓忽地伸手在他后颈上摸了一把,摸到那系着白玉坠的红绳,手上白色光芒微微一闪。姜承看向他,略一皱眉,皇甫卓摇摇头,莞尔一笑,“弄脏了。”


魔翳果真正在九黎祠调兵遣将,三人到时他已经安排好了夜叉军队随着罗刹公主红姬和罗刹军队前往人界,自己也即将动身离开。

九黎祠守备已空,龙幽见状皱眉,“你们进去,我去拦住他们。”二人一个点头的功夫龙幽便又不见了。

二人快步进了九黎祠,姜承眯起眼,手臂一扬便有两条火龙飞出,阻住魔翳去路:“怎么,大长老想去找什么?”

“魔君大人?真是令人惊讶。”魔翳袍袖一挥,眼光在姜承手中的伏羲剑上停留了片刻,从容不迫地笑着,“两位去而复返,想必是有事相求,不过,若是不愿与我合作,我劝大人还是少费口舌,静静看我魔族如何一统两界便是。”

姜承看着他,神色未变,一派风轻云淡,“大长老,你太自以为是了,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自己是聪明人。”他笑吟吟地瞧了门口一眼,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

李忆如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姜承和皇甫卓身边,冲着魔翳一挑眉,她手里握着一红一紫两枚灵珠。谢沧行跟在她身后,但笑不语。

魔翳怔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不错,不错。魔君大人真是好计策,与我比武不过是想让我离开,看看我在人界还有什么布置,打开神魔之井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这两位手中又握着雷火两枚灵珠,倒是让人刮目相看。”苦心孤诣经营许久的棋局竟被这几人轻易横插一脚,魔翳心下暗暗感慨,叹道:“几位果然是胆识过人,兵行险着,竟连我也瞒过了。”

“看你还有什么办法!”李忆如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实是动听得很,“被你夸可不是什么好事。”

五人正僵持不下,半空里白光一闪,龙幽的身影凭空出现,“夜叉军已返回魔界,红姬殿下也已经撤军,至于魔翳阁下,可认得这令牌?”魔翳凝目望去,只见他手中所握正是龙溟遗留在神降秘境内的夜叉王令牌。

“他们……竟连这令牌都交给你了。龙幽殿下竟和外人联手对付自己的舅舅,还真是……”魔翳微微颔首,眼色平和,神色里丝毫没有大势已去的惊慌失措,“不过恐怕要让四位失望了——上古神器,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摧毁的。”精心布局数十载,绝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魔翳面色突变,众人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巨大的魔界兵器破水而出,烈烈风声里夹杂着让人心惊胆寒的阴寒之气。

“你——”龙幽想不到这神兵竟然能逃过雷火之阵,那轰鸣作响的湮世穹兵就在眼前,情势急转直下,众人都是惊诧万分。

姜承倒是神色自若,“正好,来做个了断吧。”他右手攥紧伏羲剑,剑上火光更盛,赤红色的火焰自他身侧升起,萦绕四周,甚至于他头顶凝成两对长角,于他身后幻化出两对火焰手臂,一如蚩尤冢祭坛之上高大巍峨的蚩尤雕像,俨然是上古兵主再临凡世。祭都乃至夜叉国上空的积云被他魔气尽数冲散,再次露出血色天幕,昔日庄严的九黎祠断壁残垣遍地,地上尘沙飞扬,满地烈火,整个夜叉国都在因他的魔气而四下动荡。

魔翳笑而不语,白光一闪,进入湮世穹兵之中。姜承的动作也快得很,一甩手凝出火屏,手握着伏羲剑与魔翳缠斗起来。他剑法并不高明,仗着身法和神魔之力与巨大的湮世穹兵周旋,交手数回合,诸便觉得情况有异,姜承卖个破绽收了剑,立在一旁不再出手。

“果然如我所料。”站在湮世穹兵里的魔翳了然一笑,一收广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伏羲剑乃神族兵器,你以魔族之力强行驱动破坏封印,难道真以为能平安无事?若是不用,倒还能与我夜叉族上古神兵一战。”他颔首笑道:“这神剑灵力反噬之苦,魔君大人现在已感受到了吧。还要继续下去,难道打算就此自毁元神吗?皇甫少主,魔君大人,两位真是聪明,诸般经过猜得一点不错,又定下这好计策,连我也差点儿就上当了,着实让人佩服,可现在这局面……我猜两位必定不曾想到。”

姜承沉默不答,微笑着望向皇甫卓,“站到我身后。”皇甫卓双眉一蹙,竟也不做反驳,主动走到他身后站定。

谢沧行亦不在意他如此出言挑衅,“蜀山道法,女娲之力,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摆脱的。”他轻轻一抬手,湮世穹兵便僵住不动了,李忆如也浅浅一笑,原本轰鸣作响的魔族兵器上突然泛起道道火焰与电光,赫然是先前的法阵。

龙幽摇了摇头,长枪一甩,遮天蔽日的魔幡缠住湮世穹兵。此刻双方都不占上风,他不知魔翳是否仍有后手,借着这片刻机会低声劝道:“你也受了伤,不要再执迷不悟。”

姜承手上仍握着伏羲剑,看着魔翳冷冷一笑,“谁说我打算自毁元神?大长老可别看不起人,既然佩服了,不如索性佩服到最后。”

魔翳与龙幽争执片刻,终是话不投机,魔翳不再答话,循声望去,只见姜承胸前竟闪烁着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那清暖的白光扩散开来,慢慢融入姜承身侧的火焰之中,和他的血脉、心脏一起跳动。

“剑灵……”魔翳远远端详那光芒片刻,自是认出这光芒源自剑灵灵力,虽然这灵力妖异非常,但他恍惚间仍觉得四周的黑气竟在消散。这灵力并不算纯正,剑灵强大的妖力之中还混了一丝令人心神清明的清气,似与姜承身上的火灵同源,却和伏羲剑的神力相通。剑乃君子之兵,皇甫卓自小习剑,所学的剑术循天地之正气,灵力之中自带一股清气,虽有剑灵妖力混于其中,但自与妖灵异邪大不相同。

魔翳轻轻摇头,双眉一挑,半眯起眼来看着被姜承拨在身后的皇甫卓,“一身妖力?武林世家、江湖正道,原来也不过是……”

姜承不容他再说下去,微微眯起双目,周身缭绕的魔气现出尖锐的锋芒,摧枯拉朽一般将脚下的地面割出道道裂痕,“若是不想我毁了整个夜叉国,你最好住口。”话语甫毕,他手指一转,第一道烈焰已如游龙一般窜出,金红色的光芒璀璨不可直视,缠在巨大的湮世穹兵上骤然爆开,轰鸣声撞金碎玉般响彻云霄。接着又是第二条、第三条,这力量几乎是压倒性的,火龙所到之处尽数燃起烈焰,湮世穹兵的阴寒之气几成碎粉,一时之间九黎祠内焰光滔天,星火遍地,在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皇甫卓站在他身后静静瞧着他,此时见状终于心头一松,竟是一阵头晕目眩。昨日他将夏孤临所赠的千年妖力和自己的灵力注入了那块白玉坠中,好叫姜承取用,已护得他周全,他则是仅留一点作为支撑,以免被他看出端倪,现在终是支持不住了。

姜承察觉到身后的异常,敛了杀气,锋芒尽收,脸色立刻柔和下来,转身扶住他手臂。

皇甫卓勉力看向他,姜承蹙着眉,伸手搂住了他,扶着他坐在一旁,“我很快就回来,等等我。”他早知他动用了修为,才一直未让他出手,一路上也有意拂照,生怕他有个闪失,更是不想取用他灵力,想不到最后还是这般结果。

“你……”皇甫卓怔怔地望着他,也猜到他早已知晓自己所做的一切,便闭上眼不再说了,想再施个五气真言在他身上,姜承却一把握住他手腕,将他的手拽到唇边吻了口,“不许用,我会平安回来的。”

那边的谢沧行正借着火灵珠和雷灵珠的力量维持法阵的稳固,姜承对他远远比个手势,谢沧行亦知晓时候到了,双掌一翻捏个法诀,竟是直接撤去了法阵。

龙幽借着这片刻机会又与魔翳周旋一阵,见魔翳仍不肯就范便也不再劝阻,只冷着脸收起妖槊,与谢沧行一道施法护住夜叉族的水脉,以免水脉在这场交锋里再出什么岔子。夜叉族困境已解,进军人界也没了必要,魔翳所求是死非生,为了夜叉族的百姓,今日这场对决他已不可再插手。

夜叉国与人界的恩怨要在今日了结,而后他会接替他兄长、舅舅守卫夜叉,以他自己的方式为族人遮蔽风雨。

魔翳一拢袍袖,漫不经心地道:“魔君大人可是交待完了?这些也不过拖延片刻而已。”

姜承亦对他冷冷一笑,“长老不也安排好了后事。”

姜承手臂轻扬,腾身而上,身躯悬浮于半空,居高临下望着湮世穹兵,以求将战场带得离众人远些。魔界的赤红烈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尽数凝结在他身侧。神魔之力借剑灵的千年修为融于一身,祭都甚至整个魔界上空的血色天幕被生生撕裂,四周亮如白昼,姜承站在赤红火焰之中,现出方才的双角六臂之象,暗紫长发随风扬起,眼瞳化作一对赤色琉璃,手中伏羲剑白光耀目,俨然已为他所用,剑芒与魔气四下交织,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慌的嘶吼。

魔翳低声笑道:“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能派上什么用场,失去这么多法力,只会白白送了性命。魔君大人不明白?人类对我魔族积怨已久,蜀山的人让你来用伏羲剑,又让他献出法力,难道真是为了帮你不成?”

姜承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一挑眉,冷冷一哼,森然道:“凡人又如何?妖魔又怎样?他便是他,我便是我,轮不到你这小人多嘴。你若是还不住手,那我们就快做个了断,这句话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湮世穹兵吃了这一连串的重击,早已是强弩之末,但魔翳仍面无惧色,抬手再催体内魔气,双掌虚推,指尖凝起寒光,亦有令人魂湮魄灭之力。

姜承蹙着眉,神情淡漠,不怒自威,于此刻并无怒吼,也无长啸,只是一剑挥出,直指湮世穹兵。这一剑他几乎用了全力,如火剑威在与湮世穹兵相撞后去势不减,如一条灭世的狂龙直冲天穹,傲视天地,四周黑雾被剑芒火龙揉得粉碎,九黎祠已成火海。

他在他身后等着与他一同归家,那么输赢只需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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