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白only

愿为西南风(二十七)

龙幽最后还是在三人的威逼利诱下答应了条件,同意跟随他们到蜀山去,待时机成熟时施展越行术借由神魔之井带众人前往魔界。暮菖兰由夏侯瑾轩和瑕陪着回了客房,龙幽则被安置在谢沧行隔壁,事情告一段落,二人终于也能回房安歇了。

二人紧挨着坐在床沿上,姜承一只手围住他瘦削匀称的肩膀,将他搂在怀中,笑道:“这下可算是彻底明白了。”

皇甫卓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面色微红,亦点点头,“那位龙公子还算是个意外收获。”

他说起龙幽之事,姜承便蹙起眉来,“我也不曾想到他竟会突然出现,我想他应该不只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今天二人拉拢龙幽也不过是见机行事,他们根本不知他底细,此次也只能赌一把。

“龙幽……”皇甫卓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猜他不只是个将军,他和龙溟太像了,说是兄弟、亲眷,都会有人相信,夜叉族的事……”夜叉族处心积虑谋划数十年,龙幽此时出现又身份成谜,实在是很难办,他轻叹口气,“现在也不知他嘴里有几句真话,龙溟的事我们还是先瞒着他,等让他带我们到了夜叉,或者再和我们说些事情再说。”

姜承轻抚着他肩头,亦是若有所思,“幸好现在有谢兄看着他,我们也不必太担心。之前我还想过会不会枯木和魔翳其实便是一个人,但龙幽说魔翳从未离开过夜叉国,看来枯木或许真的只是他的手下,希望夏侯兄他们能尽快问出什么。”

皇甫卓听他提起魔翳,轻哼了声,甚是不屑,“我看龙幽就算不是魔翳的手下,也肯定和他有关系。暮姑娘、龙幽、枯木、夏侯家的二门主,他也是有本事,竟能拉拢这么多人帮他。”

“倒也不是本事。”姜承笑了笑,“龙幽是夜叉族人,那还好说,余下这几个,不知他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还真是下了血本吧。不过如今暮姑娘已被夏侯兄和瑕姑娘看着,没办法再传信给他,夏侯世伯那边师父也派人盯着,龙幽已经答应了我们,他手下只剩枯木,龙溟已死,水灵珠和神农鼎他们一个都没能拿到,我想他最近过得应该不太顺利。”皇甫卓点点头,心中稍稍觉得畅快,听到他笑声,也伏在他怀中笑了起来。

他将他抱在怀中,手掌轻轻抚摸他脊背,“魔翳折腾了我们这么久,等我们到了魔界,我一定要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本来我还想着我们没有去魔界的法子,现在多亏了龙幽,我还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救她。”

皇甫卓点点头,沉思片刻,低声道:“不过她似乎真的不认得龙幽,看来你说的是,她应该只是负责在人界传信给枯木的。也不知夏侯兄他们问出什么没有,这件事还真是难办……”姜承抿着唇,听他说起此事,心中也觉烦闷,他稍一沉默,轻声道:“龙幽和龙溟的法术似乎能瞬息千里,倒是好用。”

“之前我似乎曾经在书里看到过这类法术。”姜承听到他话语,心中细细思索一番,点点头,“魔族会这类空间法术的不在少数,并非是夜叉族独有。先前因为我们借了云来石,用不上空间法术,我便没去学,你若是很喜欢,我会试着学。”

“那说定了。”皇甫卓听他如此说,得意微笑,“如今夏侯兄他们已回来了,我们总是借他们的云来石也不好,他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你说的很是。”姜承侧头用下巴蹭他轻轻鬓发,神色温柔,笑意盈然,“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用吗?”

“这是当然。”皇甫卓怔了一怔,听他话语,心中觉得很是不满,手指勾住他皮甲的带子,细眉蹙起,“难不成你还要扔下我自己走?”

姜承见他如此反应,反而笑了出来,“你当这种法术很简单吗?若是用不熟练,不知会把人送到什么地方,我是怕你出危险。”皇甫卓又怔了怔,他伸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腿上,免得他再作乱,“别闹我,明天还有事。”

“我哪有闹你,无耻。”皇甫卓闻言双颊一红,轻哼了声,“什么地方?你不怕的事,我也不怕,我当然和你一起用。”

姜承蹙着眉想了一想,试着推测,“比如丹枫谷的湖底?师父的书房?或者卡在树上之类吧。”

“这般危险?”皇甫卓听他话语,心中觉得甚是不妥,“那还是不要学了。”

姜承笑了出来,“也没你想的这般严重。你难道就不会先想些安全点的地方,等用熟练了再去远些吗?”

皇甫卓讶然,见他神色,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一推他。

姜承也不客气,顺势便向后倒,带他一起躺在床榻之上,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笑着亲了亲他额头,“放心,我会仔细学的,绝不会让你出事。”皇甫卓伏在他怀中,笑着点头。


二人正说笑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姜承蹙着眉应声,门外夏侯瑾轩推开门慢慢走进来,很是见外地皱着眉向二人拱一拱手。

一番纠结后暮菖兰还是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了,瑕留在房间里陪着暮菖兰,夏侯瑾轩便过来将那些事情告诉他们。她为了救治自己村子里的人而外出赚钱,受枯木雇佣跟踪姜承,把姜承的行踪汇报给枯木,其中自然也包括姜承到过千峰岭的事。

“姜兄,暮姑娘她……”夏侯瑾轩看着姜承,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双眉紧锁,显得很是犹豫。

皇甫卓见他神色犹疑,便蹙起眉,“夏侯兄,你要为她求情?”

夏侯瑾轩瞧了瞧二人,摇头不答。

皇甫卓凝视着他,“她既然做了,那就该敢作敢当,这件事我们明天再做打算,追不追究,我说了不算,你若是想替她求情,便求一求教主和血手尊者,看她今日一句承认能不能让千峰岭那么多人活过来吧。”她假意结交,出卖朋友,千峰岭的几十条性命她脱不了干系,这等牵涉到人命生死之大事,岂是一句承认可抵消的。

姜承摇摇头,低声道:“这不能怪她,她也是被利用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微有些颤抖,能听得出来正在竭力克制。

皇甫卓不敢看他,向着夏侯瑾轩道:“夏侯兄,今日让你费心力,先回去休息,我们还有些话要说。时候很晚了,请吧。”

二人都未起身,夏侯瑾轩见状也不便多留,二人静静地坐在床边,方才那一股揭开真相的喜悦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仲夏的夜晚本该是很热的,外边忽然刮起了风,卷起一阵凉意,关着的窗子被吹开,摇摇晃晃的烛火跳了跳,被风吹灭了。

姜承仍然不曾说话,皇甫卓坐在他身边,也不敢在此时开口,起身过去关了窗子后也不再点亮蜡烛,坐回他身边与他并肩坐着,姜承伸手臂拥住他身子。他靠在他怀中,在他脸上亲了口,而后便偎依在他肩上不再说话了。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实在想尽他所能让他心情好些。


翌日二人都已恢复过来,覆天顶上还有些事要处理,草谷炼制丹药也还再需些时日,夏侯瑾轩和瑕也不必急着回山,众人便又在覆天顶上多留一日,待姜承把诸多事宜都安排好再前往蜀山。

血手和毒影身为魔君的左右护法,自然该担起重任,姜承便借着这一天的机会将山上事务交付给二人。

四人安排好了事情便又一道说些闲话,血手得知了事情原委,心中生疑,“那个龙幽真的可靠?”

皇甫卓点点头,“他的确告诉了我们很多事,应该不会错。”

“我们会让他帮我们的。”姜承亦叹口气,“你放心,兄弟们的仇,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多谢主上。”血手听得这话当即单膝跪下,极是恭敬地向着他施一礼,“过往之事,主上也不必太在意,兄弟们在天有灵,定然也不希望见您如此自责。”

毒影也笑着向二人欠身施礼,又很是关切地道:“主上,你们下山可要小心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大哥啦,你们放心。”

姜承摇摇头,将他扶起,“不必客气,此次之事本来就是因我们而起……”

“她……”血手也已知是暮菖兰故意向二人虚与委蛇,探听消息,将千峰岭之事报与枯木,又将四大世家牵扯进来,这才有了那惨事,险些惹得姜承与四大世家反目,但人家既有苦衷,事情也已发生,他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此事绝不是主上和皇甫少主的错,主上和皇甫少主为族人尽心尽力,我们只有感激,绝无半分责怪之意。”

“她也是受人之托……”姜承点点头,虽心感不快,但暮菖兰既已言明缘由、自报苦衷,他们也只得作罢,找那枯木去算账,免得还落个咄咄逼人的坏名声。良久,他振奋精神,望着二人道:“我们这次去蜀山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等去了魔界,我们一定会为兄弟们报仇,若是可以,我们会把枯木交给你处理。”

皇甫卓亦平复心情,抿一抿嘴,正色道:“你放心,我们明天就去蜀山,枯木和魔翳,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蜀山……”血手听闻二人话语,愁眉深锁。

姜承看向他,安慰道:“蜀山一向宣称以护卫苍生为己任,此次之事关系整个人界,若我净天教不出手,仅靠他们自己绝无办法解决,想必他们也不敢在此时向我们发难。”

皇甫卓亦笑道:“我也会尽力周旋,今后绝不会再让外人为难我们族人。我们不在时,山上就拜托你们了。”

血手闻言点了点头,神色郑重,转头瞧了身边毒影一眼,与她一同向二人又施一礼,而后相偕告退。

姜承抿着唇望着二人背影,轻叹口气,默然不语。皇甫卓凝视着他,伸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

“没事。”姜承望向他,攥住他的手,“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会杀了魔翳为他们报仇,都交给我就好,你不必再费心。你为了我和族人这样尽心尽力,他们若再怪你,我不会让。何况你也已经瞧见了,这段日子你在山上,他们也都很尊重你。”

皇甫卓被他拽到怀中坐着,并未拒绝,伸手臂搂住他脖子,低着头道:“若是他们真的责怪我,那我心中还能好受些。我真的很感激你。”

“感激就不必了。”姜承抬起手,将他一缕长长鬓发掖至耳后,吻了吻他脸颊,语意温柔,“我们若是真的要把一切算清楚,那真的很难,只会浪费时间罢了。我欠你很多。”若非有他在身边规劝,尽力周旋,他与他族人是否会被当作害人妖魔,以及他是否真的会带着族人与武林正道为敌,都是未知。

皇甫卓伏在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脸颊贴上他的脸,“我也欠你很多。”他的师兄如今以净天教教主之尊情愿为他向四大世家与蜀山退让,已是爱他至极,而归家后他父亲若不肯松口,他师兄必然要受委屈。

姜承听他话语,点点头,在他耳畔亲了一口,“那少主想怎么还?”

“你……”皇甫卓怔了一怔,细眉蹙起,脸颊埋在他肩头,指头攥住他衣衫,脚尖轻踢了踢他小腿,“你如今是教主,能不能注意些,刚才还那么正经呢。”

这人实在太坏,二人私下相处时说不到两句便会说笑起来。

“你不也说了是刚才吗?你心情不好,于我来说,逗你笑也是正事。”姜承乐见他羞赧,见他如此,顿时便笑了出来,抬眼望向门口,眉梢微微扬起,满脸得意神色,“你放心,他们俩都走了,这里没有别人。”议事厅是净天教重地,除了他与他,谁都不敢擅闯。

皇甫卓沉默片刻,还是低声叹息,“这件事往后我不会再说了。”

“这才是。”姜承拥着他,在他脸上亲了口,“不能改变的事,再多想也是无益,这是你从前和我说过的。”

皇甫卓回吻他,“我知道,往后不会了,你放心。”他身为教主,于此事上悲痛难过绝不会比他少,若再提起,只是徒增他烦恼,他伴在他身边是为尽心辅佐,免他后顾之忧,绝不可再如此纠结,反要他为他说笑解忧。

姜承微笑着,轻轻将他的手扣住,手心贴着他的手心,“你知道就好。”皇甫卓点头,他注视着他,嘴角向上翘起,“你还没说怎么还我,想好了吗?”

皇甫卓闻言怔了怔,垂头不语,手指摸着他的手背,用温暖而稍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动作轻柔。

“你可以慢慢想,我不着急,你可以等我们从蜀山回来再告诉我。”姜承望着他,温柔微笑,俨然不怀好意。

皇甫卓低着头,只当作没听见。

他这人,说来说去,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东西。


众人在覆天顶上歇息一天,第三天便乘云来石前往蜀山。谢沧行还是那一副不羁的模样,只是神色有些凝重,龙幽站在他身边,虽是悠然自在,但也紧皱着眉,夏侯瑾轩和瑕的表情也不太自然,暮菖兰跟在他们身后。

云来石凌空而飞,云层上面的天空是清凌凌的一片,高处的风吹得人骨头都又酥又麻的,蜀山巍峨耸立的山门又在眼前。

一行七人下了云来石,谢沧行笑着带众人往丹房那边走,告诉他们这时候草谷应当已经炼好了稳固魂魄的药物。这一次的丹药很成功,瑕服下了药物,身体渐渐好转,再服用几日就可恢复成平常的人类女子,众人自是为她高兴。草谷也送了些药送给了暮菖兰,让她带回去救治族人,暮菖兰和众人告别后就离开了。众人都没说什么,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被留在蜀山的李忆如见了偷偷跑掉的三个人当然狠狠抱怨了一通,倒是觉得龙幽亲切得很,龙幽嘴皮子功夫相当厉害,小姑娘被他哄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到魔界去。

其实她本来就想去。

但蜀山掌门一贫下山游历还未回来,这件事又关系重大,余下的众位长老说什么不能自作主张,他们只有等一贫回来再做决断。

皇甫卓也明白蜀山众人对姜承还是不肯全信,想再看看他们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大局为重,他们也不便多说。

二人亦不是第一次来蜀山了,蜀山风景秀丽,去魔界的事情不急在一时,覆天顶的事情都已交待好了,其他事情也都可以暂时放下,他们正好可以在此休息几天。

不多日便有人送皇甫一鸣的家书来,那位夏侯门主虽终日深居简出,但他们还是查到了些,二人得了消息,自是喜悦不已,自觉离这事情结束又再近了一步。


夜晚云淡风轻,二人携手旧地重游在蜀山上闲逛,都没再提什么扫兴的事情。皇甫卓被他牵着手,与他十指紧扣,毫无拒绝之意,姜承见他如此,难得地先脸红了,抬手把搭在手臂上的氅衣递过去,凝视着他,腼腆地笑一笑。

皇甫卓笑着接了过来,心中得意于他一向待他如此温柔且体贴,但一展开瞧了瞧却又觉得不对,稍稍怔了一怔,忍不住又笑起来,“你的?”这件白色氅衣他也很熟悉,用料柔软,绣工细腻,边沿镶了一条细细的蓝色绣边,还带金银纹路,正是数月前二人离开家前往折剑山庄时他便带着的,从前在蜀山他也曾给他穿过御寒的。

在皇甫家也好,净天教也好,他与他一向都穿相配的衣物,他也很乐于这般做以让所有人一看即知他与他有紧密的不可分割的联系。

姜承点点头,笑意温柔,“想看你穿我的。”他的少主身上穿着他宽大的衣裳,难得地会显得身量娇小,就好像他的少主被他温暖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一般,会让他觉得格外甜蜜且得意。皇甫卓没拒绝,将氅衣送还到他手中,他笑着伸手接过,为他披在身上,“好乖。”

“谁爱被你夸。”皇甫卓轻哼了声,乖乖站着任由他帮他打理衣裳,而后低下头轻轻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身为皇甫家的大弟子,姜承是极为讲究的人,衣裳永远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檀香气味。

“你……”姜承见他如此,心中惊喜,凑近笑道:“少主闻它做什么?哪有抱我来得更方便?”皇甫卓怔了怔,知晓方才那动作被他看去了,顿时便红了脸颊,垂头不语,只当作什么话都不曾听见,他仍然笑着,还笑得更加开怀,“不过一件衣裳罢了,比得上我?”

皇甫卓抬头瞧了他一眼,也笑了出来,伸手臂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肩头,“好吧,我抱你。”此时夜幕已深,四下寂静无人,唯有天上月光洒落,姜承忽然被他抱住,稍一怔愣,手臂收紧,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你身上很暖。”皇甫卓抱着他,又仰起脸在他唇角亲了亲,脸颊蹭着他的脸,“教主可满意吗?如今在外面,不要太过分了。”

“你放心,我都晓得,这样便很好了。”姜承笑着点头。

他见姜承因他而如此喜悦,心里也觉得十分得意,望着他笑道:“我今天去找了玉书道长。”

“什么事?”姜承亦很配合,自觉地向下问。

皇甫卓又笑了笑,“我如今有孤临的修为,但确实不能算是剑灵。”

姜承顿时松了口气,“不是便好。”如今长离剑被夏孤临与林未央带走,他若是在此时成了剑灵,栖身之剑却被人带走流落在外,那未免也太危险,而自己临走前让前任主人之子接替自己成为剑灵还带走他栖身之剑这等怪异行径,也确是夏孤临不会做的,且剑灵也远不及他魔族蚩尤血脉这般实力强横,世无敌手。

皇甫卓望着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心里细细思忖片刻,忽然双眸一亮,凝视着他,低声道:“你想……”皇甫卓抿着嘴笑,静静等着他说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他忧心自己不够诚恳,又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关系重大,便是从前说过,如今也定要认真计较,如此被他凝望着,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不愿意?”皇甫卓蹙眉,“陪着我过几十年,你就觉得够了?”他并非修道之人,不求什么长生不老、飞升成仙,但希望能与他长久相伴,也舍不得看他为了他散尽魔力沦为寻常凡人,自身承受痛苦,还使净天教众人失去庇护,唯有他借用他少许魔力,自行修炼入魔。

“当然不够。”姜承听他这般话语,心中觉得动容,伸手去抚他脸颊,“不够,再多上几十年、几百年,再多几辈子都不够。”他恢复蚩尤血脉后更爱使用魔族法术,不再戴从前那副手套,倒是时常有些意外之便宜可占。

“我也觉得不够。”皇甫卓略显羞赧地笑一笑,借着月亮躲进云里的机会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我现在有剑灵的法力在身上,就算受魔气侵染也没问题,你正好可以渡魔气给我,这样应该快一些吧。”

姜承被他亲得心头怦怦乱跳,他自己也脸上发烧,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低声道:“这件事先就这么定了,以后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不过先别让父亲知道,不然又要被罚了。”他说得轻松愉快,末了又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指尖触到他后颈处的魔印,那魔印在被他手指触碰时红光一闪,皇甫卓有所察觉,便笑道:“到时候我也要给你留一个。”

姜承喜出望外地点点头,又将他搂在怀中,用力亲了两口,趁着这机会和他卿卿我我了一回。

蜀山或许还算得上他这魔族的福地,初到此处时他与他整日相伴同游,从璇光殿幻境脱身后他与他在此互诉倾慕心意,如今他与他又在此商定了二人余生,他或许真该感激此处。

只是此事若是被皇甫一鸣知道,加上二人私定终身的事,新账旧账一起算,二人定要一起挨顿罚不说,大概皇甫府所有的桌子都要被捶碎了。

不过他与他都心甘情愿,也愿诚心求恳,那便没什么好犹豫了。

蜀山的月亮仍是清清朗朗的,月光恣意流淌,照得人心里软软的,姜承抬头看眼月亮,嘴角微微上扬,“他们都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血手在我们刚到青木居的时候便说过,白天的时候夏侯兄也这么说。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皇甫卓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不知他又会说出甚话来,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便十分配合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上一句:“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姜承凝视着他,望着他有如琥珀般的双眸,攥着他的手,很腼腆地一笑,“我以前虽然也在你身边,但总是担心你会瞧不上我,你会离开我,后来知道了你对我也是一样的,我才知道和心上人互相爱慕,原来竟是这么好的一件事。和你在一起后,我真的每天都比前一天过得更加幸福。”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也很小心,他静静听着他说话,嘴角也禁不住扬起来,心里同样是说不出的温暖。

“我怎会瞧不上你?你乱想什么?绝不会的,从小到大,我心中都很敬重你,你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做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也不会离开你。”他轻轻捏了捏姜承手指,看着那双深邃的紫眼睛,很小声地问道:“我让你变了,是不是该谢谢我?”

他与姜承朝夕相处,自然也知道姜承哪里变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变了,他这师兄现在还是常常沉默,只不过不再如刚刚知道魔族身份时那般把所有的事都压在心里,也不像从前那般过分沉稳持重,会和他说笑,还会欺负他。他当然不求他是否会变得开朗活泼,变与不变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必要,但一想到他这般柔情笑意尽出于对他的喜爱,也只属于他一个人,自是十分欣喜。

“不该。”姜承笑了一笑,偏偏不顺着他的意往下说,故意要惹他气恼着急,“我已经把自己送你了,还谢什么?”

“谁爱要你。”皇甫卓轻哼了声,侧过脸以示不屑。

姜承仍是笑着,“这样就生气了?”皇甫卓侧头不答,姜承凝目望着他,温柔微笑,“回去之后我可还要成日惹你生气,你该早些习惯才是。”

皇甫卓听他如此说,亦是嘴角一勾,唇畔笑意再难遮掩,轻哼了声道:“谁那么无趣和你生这种闲气。”手却还紧紧攥着他的手。

姜承见他不反驳也不推拒,心里倍加喜悦,二人相偕慢慢走着,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各自沉默无言,这一刻的幸福甜蜜便已经无边无际,夜凉似水,天上星河渐渐流转,手可摘星的御风台又在眼前。

姜承抬起头向御风台上瞧了一眼,笑道:“你猜我们还会不会碰见他们?”二人上次来此时凑巧碰见了在台上观星诉心事的夏侯瑾轩和瑕,四人狭路相逢,尴尬非常,此时夜色深沉,御风台又建得极高,从台下向上望并不能看清台上,想来从台上向下望也并不能好很多。

“那别过去了。”皇甫卓轻叹口气,而后笑了出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或者回房去吧。”二人此次来蜀山还是住在曾经凌波为二人所安排的两间弟子房,但夜晚却睡在一处,另一间只不过拿来掩人耳目,免得众人不小心瞧见,彼此都会觉得尴尬。

姜承刚点了头,就听见一阵笑语从那石阶上传过来,还有轻快的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是夏侯瑾轩和瑕。

二人闻声都怔了一怔,彼此相顾,姜承急中生智拉着他躲在石柱后面,打算藏起来躲过这十分尴尬的场面。

石柱后面就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地方,二人不可避免地贴得很近,皇甫卓被夹在姜承和石柱中间,背靠着石柱,前面贴着姜承。

姜承低下头瞧了瞧他,见他脸颊红扑扑的,心思一动,笑着去亲他。皇甫卓怔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想推开他,结果被姜承擒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皇甫卓更是又羞又气,恨不得立刻用力踩他一脚,却又舍不得,姜承吻着他,眼波温柔,“夫人小声些,别让别人听见了,叫声哥哥,我放过你。”这话说得相当轻松,皇甫卓贴在他身上,侧耳听着那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他们就快走过去了,不肯叫,也不敢再有动作,任姜承放肆。

二人躲在石柱后面,皇甫卓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姜承心满意足,放心大胆地继续和他亲热,没过多久夏侯瑾轩和瑕的脚步声就渐渐远了。

姜承听着皇甫卓呼吸渐促,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也软了几分,知道今天有机会了,把搂着他腰的那只手收紧。皇甫卓发觉了他这小动作,身子因他的亲吻而兴奋发颤,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哼声,伸手抚着他脸颊,姜承得到他的回应便吻得更加急切,将他抱在怀中亲吻不休,宽大温暖的手掌穿过他柔软如瀑的长发,隔着衣衫用力摩挲着他的背,顺着他纤细却又精瘦有力的腰肢慢慢向下摸去,“想要你……”

他想要抱着他亲吻他,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处,想看他在他怀中情难自禁,露出满足而又忘情的神色,他会被他纠缠着更加霸道地占有他,给他更多欢愉,若此刻二人是在他覆天顶上……

“回山上之后都补给你,好不好?”皇甫卓软绵绵地伏在他怀中,身子颤抖着提不起半点力气,口中如此拖延,却又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唇贴着他脸颊,来来回回地磨蹭,依恋不已,嗅他身上柔软而总能令人感到安心的气息。

姜承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又被山上夜风一吹,终于稍稍平静了些,“都听我的,说定了?”

“说定了。”皇甫卓轻轻点了点头,无半分犹豫迟疑,身子仍然贴着他,不愿与他分离,“答应你,不会反悔。”

他真是答应了他太多,此时倒是轻松,但回去之后他可惨了。

这魔头也太讨厌!


又等了几天,几个人还是不见一贫回来,心里都有些急了。和这件事关系最密切的龙幽先有些按捺不住了,不过故意表现得很淡定。

幽煞将军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再等下去不知道那大长老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弄得闲不住的李忆如和谢沧行都动了先走的念头。毕竟神魔之井封印动荡的日子渐近,众人必须先去解决夜叉族的事情再回来加固封印,否则必定夜长梦多。最后众人聚在蜀山的大殿里,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了五个人一起去魔界,夏侯瑾轩和瑕留在蜀山,这样若是覆天顶和四大世家、蜀山有什么事情他们也来得及关照。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姜承蹙着眉,仍觉不安,“可是神魔之井的封印……”

谢沧行笑了笑,“姜教主放心,短短两个时辰罢了,不会出岔子的。”

玉书亦随声附和,“此行重要的是解决那位大长老,封印之事姜教主不必多虑,专心应付他便可。”

姜承点了点头,“好,我明白。”

他身边的皇甫卓看着夏侯瑾轩,欲言又止几次后也下定决心,“夏侯兄,这边就交给你们了。这封信里写着我父亲查到的一些事,希望你不要太……”夏侯家的人与枯木有牵连,这人还是夏侯瑾轩的亲属,在四大世家甚至武林正道都举足轻重,任谁也不能欣然接受。

姜承又道:“他们过些日子就到。不过他们毕竟是魔族,到时候恐怕就要麻烦玉书道长了。”

玉书闻言微微颔首,“姜少侠放心。”如今蜀山与净天教已算是盟友,姜承有意为苍生造福,他们又要仰仗姜承法力,他自然会倾力相助。

姜承笑了笑,“我在信里已经叮嘱过他们了,他们绝不会给蜀山添麻烦。”

夏侯瑾轩看完了信,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纸,手上的力道几乎将那信纸扯碎,“我出海前,他还和我说了很多话,如果不是他,我到现在都还不想做这个夏侯少主。”其余四人都静下来看着他,他摇摇头,脸色凝重,“这么多年,他对我的照顾原来也不过是……不过如果他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会亲手杀了他。”

他说得甚是痛苦,但语气却是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皇甫卓蹙起眉,询问道:“你相信我们?”

夏侯瑾轩皱着眉,苦笑道:“你们没必要编故事来骗我,不是吗?”

姜承亦不忍见朋友如此,“就算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你也不必亲自动手,他毕竟是你长辈。”

夏侯瑾轩极是郑重地摇摇头,“这是夏侯家自己的事,我是夏侯家的少主,清理门户的事情当然由我来做。等你们的朋友到了,我会写信给他,就说我在蜀山遇到了些麻烦,请他过来一趟,若他真有蹊跷,便按你们所说的办。”

皇甫卓深深望了姜承一眼,二人便感激地一道向着夏侯瑾轩拱手,“多谢你。”

二人又交换个眼色,皇甫卓看着夏侯瑾轩,抬手从身上拿出姜承的令牌,微笑道:“夏侯兄,这是魔君的令牌。”

姜承亦笑道:“你拿着,他们见了你,自然会听你的号令。”

魔君的令牌为什么在他手里,众人自然都心知肚明,夏侯瑾轩第一反应便是摇头,“这……”这东西一看便知这就是这二人的什么信物,他若拿了只怕不妥。

姜承知他所虑何事,又转头瞧了皇甫卓一眼,笑道:“没事,你拿着,待我们回来,我会再收回。”

夏侯瑾轩也知自己不必再推辞,伸手接过令牌,拱手道:“我先回去了。”那毕竟是他至亲至厚之人,这件事他到底还是不愿再想。

“夏侯少主,请留步。”

一直沉默着的龙幽忽然叫住了他。

夏侯瑾轩闻言一愣,转过身来看着他,龙幽微微一笑,“那位姑娘,她身上有缚魂玉的气息。缚魂玉是夜叉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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