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白only

愿为西南风(8.5)

补上少贴的一段,感觉那个时候文笔怪怪的

——

姜承回来时天色已大暗了,这一天皇甫卓迷糊着睡了又睡,直至姜承回房他才又一次醒转。

他醒来时姜承正坐在床边看着他,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屋里不甚明亮,他试着伸手去够姜承,哑着嗓子问:“回来了?”

姜承沉默着点了点头,握住他伸过去的那只手,皇甫卓借着烛光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甚是奇怪,立时清醒了一大半,急问:“你怎么了?”

姜承只摇摇头,皇甫卓心中更加不安,挣扎着坐起身来。

两个人握着手坐着,姜承低着头沉默片刻,被他看得忍耐不住,低声答:“千峰岭出事了。”

皇甫卓胸口一窒,想到自己先前那奇怪的不适之感,忧心忡忡地问:“什么?”

厉岩和结萝决心与二人同行,但厉岩提议动身前要先回千峰岭向他的兄弟们交待事情,三人便先赶往千峰岭。

谁知回了千峰岭才发现半魔们所居的山寨已是满目疮痍,似是刚遭大难,寨中人也伤亡惨重,竟无一人幸存。三人从重伤的半魔口中得知,是四大世家来此“剿灭魔族”。

厉岩本就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登时便想去找四大世家对峙,姜承和结萝劝着他回了青木居,待众人心情平复下来再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姜承静静说完了事情原委,最后又说:“我后来回来了一次,本来想告诉你我要先陪厉兄去千峰岭看看兄弟们,正好要你再休息一下,可你那时候正在睡,我们就先走了。想不到我们到的时候就已经……”

“这……”皇甫卓咬着牙,静默了好一会儿,掀开被子便要下床,“我去找他们。”姜承愣愣地看着他,他又解释说:“回去找父亲问个清楚,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那他就是做错了,我不会帮他。”

桌上的蜡烛跳了跳,姜承一抬手施个炎咒过去,那一点火苗便又窜起来,他松开和皇甫卓交握的手,低声问:“你真的要回去?”任谁都知道这一次若是情况属实,皇甫卓这一去就再没办法回来了。

皇甫卓点了点头,姜承便又禁不住问:“你觉得这件事真的这么简单?”

二人四目相对,皇甫卓自然不曾想到这件事会有蹊跷,被他问的一怔,“我……”

姜承直勾勾地看着他,皇甫卓想说些什么,想为四大世家辩解几句,也想安慰他,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只说:“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皇甫卓说完话便转过了头去,姜承了解他性子,也依约知道他的想法,自知不好再劝,只得和他点头,“我先出去,你……”

这件事必定另有隐情,皇甫卓如今心绪紊乱,自是想不到那一层,但他必须想到,他还要再去找厉岩一回。

皇甫卓不再搭腔,他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快出门时又急急转身,深深望了他一眼。

姜承背靠着房门站了良久,胸口闷得厉害,走出几步又转头望一眼紧闭着的房门,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迈开步子。

这下屋子里又安静下来,皇甫卓双手抱膝默默坐在床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脏隐隐地发疼,脑海里迟钝的痛感也丝毫没有减轻。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仍是满室皆暗,这一夜似乎漫长的永远不会过去,皇甫卓伸手揉一揉眼睛,竭力把沉重的眼皮抬起,眼前模糊的轮廓终于逐渐清楚起来。

“醒了?”姜承坐在床边,伸手将他扶起来,先递杯热茶过去。皇甫卓更不知他坐了多久,默默接过杯子抿上一口。

两个人坐了片刻,他这才有些清醒了,将杯子放回原处,“你……”

姜承蹙着眉看向他,忽然摇了摇头,反问:“我什么?你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他说话的语气轻柔至极,叫人听了一动也不想动。

皇甫卓想起来姜承和他说过的话,也想起来自己之前听到的事,心里慌成一片,但还是强忍着镇定下来,低下头沉默一会儿,才问:“你要走了?”

当时若不是他拉了厉岩下山帮忙,那千峰岭众人就不会被卷进这件事里,今天的事自然也不会发生,姜承记恨他也是应该的。

魔族与四大世家之间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二人终是缘尽于此,姜承不杀他为族人报仇,就已经算是很顾念情义了。

“我走什么?”姜承闻言竟笑了,皇甫卓看着他,更觉得口干目涩,正想再说什么,姜承便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别说,我不想和你说这件事。”

皇甫卓靠着墙坐在里面,见他这反常的样子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沉默着听他说话。

姜承并不提起自己方才去找过厉岩的事,只轻描淡写地说:“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枯木带着人去了千峰岭,那些人身上穿着四大世家的衣服。”

“真的是他?”他话语一出,皇甫卓立时便抬起头来,目中尽是惊诧之色。

姜承向着他坐的那边挪了挪,问:“不相信我?”

皇甫卓神色有些黯然,低声应:“你不是讲了,他们亲口说……是四大世家。”

姜承没接他的话,他便又说:“要是今天这事真的和父亲有关,那我也脱不掉干系。他向来最痛恨妖魔,要是为了让我们撇清关系就……”

话说到一半他就安静下来不愿再说下去了,姜承也随着他缄默许久,伸手去摸摸他额头,故意学着他的腔调说:“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是师父的徒弟,我也脱不掉干系。”

皇甫卓似是没料到他会说这话,只看着他发愣,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他的态度,但又不敢多想。

姜承又摇摇头,“如果师父做了这件事,那别人问起来他为什么会知道千峰岭,他怎么回答?这不是正好给了别人说我们暗通妖魔的机会?”

皇甫卓还不肯开口,姜承摇摇头,自顾自地说下去:“从一开始,师父想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压下去,我的身世、千峰岭的事,他都不会宣扬,也没办法用这件事来让我们撇清关系。”

他话语甫毕皇甫卓又再愣了须臾,面上浮现出一种迷惑的神情,犹豫道:“可是……”

姜承收回手,淡然道:“除了我们,兄弟们并没真正见过四大世家的其他人,看见衣服很像就觉得是了也不奇怪。”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你想不明白。”姜承还不放弃劝他,但也不多话,说完之后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皇甫卓咬咬牙,勉强说:“只有父亲和孤临,夏侯兄和瑕姑娘、暮姑娘,还有我和你知道千峰岭的人是魔族,他们没必要……白天我不舒服,可能就是因为有人用了长离剑。”

姜承凝目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道:“我看你只是太累了,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东奔西跑,是该好好歇歇。这件事到底是谁说了出去,我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皇甫卓无法再回答他,只是低下头低声问:“如果真是枯木,那他为什么……他把我们拉进他的计划里,到底为了什么……”

姜承早知他会这样问,坦然道:“枯木想要我离开你,离开四大世家,他希望我们誓不两立。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一定是这样的。”杀害萧长风、诛尽千峰岭的魔族,都是为了这件事。

两个人都沉默片刻,皇甫卓抬起头,他又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这是我最后一次上他的当。”

皇甫卓神思恍惚了半晌,并没接姜承的话,反复思量许久,只问:“他呢?”

这次的事因他们而起,他总该为了这事去向厉岩道个歉,就算厉岩真想要他偿命,只要等到姜承的事说清楚了,他当然愿意以命抵命。

姜承摇摇头,答道:“结萝姑娘在陪着他。”见他还不开口,姜承便又说:“我们都不是拎不清的人,这件事从长计议。你好好休息,明天他们和我们一起去蚩尤冢。”

“他……”皇甫卓咬咬唇,又想说些什么,“你也累了,是我连累你……”发生这种事,最难受的自然是夹在中间的姜承。

姜承一扬眉,悠然道:“我?我有什么累的,我和结萝姑娘一起劝了他几句而已。”他语调很平淡,但微皱的眉却透露着心事。

皇甫卓自然不信,蹙着眉垂头不语,姜承忽然攥起他手来,切切地问:“怎么了?不相信我?”皇甫卓仍不言语,也想缩回手去。

“你都在想些什么?觉得我会信那些话来冤枉你?是不是还想过要一命换一命?”见他这般反应,姜承自知是想对了,手上加了些力气,心里也是一颤,实在是难受至极。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皇甫卓柔软的脸颊,要他抬了头才放手,“都写在脸上了。你怎么这么傻,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皇甫卓看着他,也不知从何解释,只咬着牙摇头。

又沉默片刻,皇甫卓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根本没做那样的梦,是不是?”才发生了那种事,姜承这种心事重的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二人四目交视,姜承被他戳破心思,却也不着急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皇甫少主,有些事情直接说出来就不好了。”

“你——”他突然叫的这么生疏,皇甫卓心里一下子就不痛快起来,想说什么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一眼。

“梦是假的,但我说的事一定是真的。”姜承暗自咬牙,一心要把话和他说清楚,低声问:“他们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要为了这件事自责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肯再对我笑?”

皇甫卓心里也有了定论,但还是摇头:“这件事我本来就有责任,是我要去找他的,如果不是我,他们在山上也不会出事。”

见他这执拗的模样,姜承料到他会如此,心中一软,也不迟疑,正色道:“既然是我们做错了事,就该我们自己来弥补,我一定会把枯木和他背后的人都找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

皇甫卓皱起眉,姜承依旧镇定地坐在他身边,慢慢说:“上次我见到枯木的时候,他和我说有些事情我自己看到就明白了,大概就是说这件事。我确实明白了,不过,我明白的和他想让我看到的不太一样。”

又静默片刻,皇甫卓咬着唇,姜承知他必定想通了,但还不肯放心,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皇甫卓闭了一下眼,然后点点头,姜承暗暗抹了一把手心的汗,“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你便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重要的不是我是什么人,是我想做什么,是不是?”

屋子里很静,两个人的心跳声都听得很清楚,皇甫卓胸口有些发窒,摇摇头又点点头,还眼尖地望见了他拭汗的动作,试探着去握他那只手。

姜承索性蹬掉靴子坐上床去,借着皇甫卓伸手的机会一把抱住他,把他紧紧搂着,还抢先一步开了口:“别动,这床不大,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就不好了。”

“你——”皇甫卓被他圈在怀里脱不开身,两个人一块儿倒在床上,姜承再问:“我什么?不喜欢我抱着你?”皇甫卓只是垂眸不语。

看皇甫卓任自己抱着没有反抗的意思,他这才又闷着声音说:“我希望你知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站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照顾你,那这个人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

皇甫卓被他说的心绪有些纷乱,姜承看着他,只慢慢说:“人死不能复生,自责也没有用,以后我们找到枯木,报了仇,告诉天下人他们是无辜的,不是别人说的害人妖魔,还他们一个清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他终于又点点头,姜承把头埋在他肩窝,深深吸一口气,“我只在乎你怎么想。去报仇也好,查清真相也好,我都要先保证你平安快乐,才会再放手去做别的事情。”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皇甫卓抬手抚了抚他脊背,低下头用脸颊贴着姜承的长发,没过一会儿,他肩上就已经有了些湿意。

姜承伸过手搂住他的腰,哑着嗓子开口:“他们已经走了,你别走,好不好?”

皇甫卓听闻这话亦悔自己情急之下未曾细思,险些酿成大祸,自然是连连点头。

这件事来得突然,他们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再也无法挽回,好在姜承反应的快些,不过强颜欢笑撑到现在也是极限了。

他深深知道姜承是真的就站在万劫不复的边上,只要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就真的会彻底被推到魔族那边去,他必须要阻止这件事。


四人乘云来石离开了青木居,寻找一番便找到了那荒山中隐藏着的蚩尤冢。

蚩尤冢是魔族所居之处,自然不比寻常地界,四周山峰高耸,山体上隐隐有火焰流动,炎热如火场一般,天空都带着几分红色。

四人一路同行,结萝自是走在厉岩身边,时时与他搭话解闷,厉岩心中郁结已解了些,又兼有结萝在旁关怀备至,时不时也会回应一两句,但并不多说,也不肯再与皇甫卓搭话。

姜承和皇甫卓跟在二人身后,一路上并不多言,只偶尔对视一眼,暗自留意着四周境况。

蚩尤冢的路并不好走,愈往山上走魔气愈浓,姜承体内魔气像是有了感应一般,忽地四处乱窜起来,直冲得人头晕目眩。

“不舒服?”皇甫卓一搀他手,扶着他手臂帮他稳住脚步,关切地问上一句。

姜承强撑着摇摇头,只觉得身疲力竭,但还是说句没事,皇甫卓伸手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亦有些放心不下,也知眼下还是尽快上山更重要,便不勉强他歇息,却搀着他手臂不放。

好在前面的厉岩和结萝也心事重重,似乎并没注意到他们说话,四人便还是这样走着。

“那天……”这样又走了一段儿,姜承似是恢复了些,侧过头看着皇甫卓笑了一笑,“那天品剑大会之后,也是你扶着我的。”

他说得温柔小心,皇甫卓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也不再想该是不该,低着头不去看他,却也禁不住微笑,“你要是愿意,我便一直不松手。”姜承自是点点头。

他这时已恢复过来,当然也不必要人搀扶,但皇甫卓说到做到,仍是略显亲昵地挽着他手臂,和他并肩而行。

四人慢慢上山,走到半山腰时,姜承胸中又是一阵翻腾,此处的魔气正在为他指明方向,正引着他往前继续过去。

姜承把手覆在他手背上摩挲一下,皇甫卓会意松了手,厉岩也察觉到二人停下脚步,和结萝一道回了头看向二人,姜承便皱着眉说道:“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厉岩挑了挑眉,疑道:“你认得路?”皇甫卓也侧过头看他,姜承却只摇摇头,“我……说不清……走吧。”


这条路也不知会通向哪里,四人缓步走着,只留心提防着四周魔气,竟丝毫不知身后的路上正有二人一路跟随。

风斗看四人已离去,冷笑道:“算他们运气,要是过来这边,我一刀一个全都砍了!”

话虽如此说,但同行的另一个半魔知道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嗤”了一声,“现在这么说得厉害,刚才我怎么看你两腿都在打颤?”

突然被同伴揭穿,风斗立马反唇相讥:“你还不是一样!” 

半山又道:“谁让你们这些从中原来的把他们这种武林人说的比祭坛里的‘那个’还可怕。你说,有外人上山来,咱们要不要回村告诉大伙?”

刚才那虚张声势的半魔哈哈一笑,“我看不用,他们几个进了祭坛,那铁定是十死无生~”


四人仍旧向前走着,这时他们已经沿着小路穿过了山体,眼前忽地开阔起来,远处立着一座高大的蚩尤雕像,四周仍有火光环绕。

结萝举目四望,只见周遭都是赤红一片,竟是愈走愈热了,“这里真热。”

皇甫卓也微微蹙眉,却又禁不住赞叹,“还真是壮观,看来此处应当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结萝一抹额上的汗珠,笑道:“就是太热啦。这地方就是蚩尤留下的遗迹吗?他很厉害吗?比巫月神殿里供的那个女娲还厉害?”

厉岩点点头,“蚩尤大人是我魔族之主。”

“原来这样啊~那我也得尊敬他才行~”结萝听他主动解释自然心中喜悦,向着他嘻嘻一笑。

姜承也看一看不远处的祭坛,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忐忑,皱着眉提醒众人,“既然此处是蚩尤遗冢,应当不会是无人看守,我们还是小心些。”

皇甫卓和厉岩自是点头称是,结萝也莞尔一笑,姜承便又看向皇甫卓,压低声音切切叮嘱:“这地方热得古怪,虽说你怕冷,但还是要小心些,别离我太远。”

他这一路上虽有些不适,但亦不曾减少对他的记挂,此刻也仍想着在这魔气充沛之地还是尽可能不要他动武的好。

“你也是。”皇甫卓红着脸点了头,自觉自己只要被他关心便羞得抬不起头,实是羞惭到极致。

“谁说此地无人看守?!”

二人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刺耳的笑声自那祭坛之上传来。

“炎舞在此,谁敢造次?!”

自称炎舞的火灵笑着飞下祭坛,停在半空中俯视着众人。

见她言语不善似有敌意,姜承皱了皱眉,警惕地道:“你便是此地的看守者?”

炎舞冷冷一哼,笑道:“我乃火中之精在此修炼。这里藏有蚩尤之力,擅闯者杀无赦——”

“都退到我身后!”看炎舞来者不善,姜承自是抢先一步站到三人身前。

炎舞这一身魔火来势汹汹,飞扑而至,正是紧要关头,姜承无暇再思索什么,全靠着本能反应,右臂猛地一扬,数条火龙自他身后升起,两股烈焰在空中互相缠斗,嘭地一声炸开。

皇甫卓手中长剑一摆,向着空中连刺数下,剑影织成一张剑网,炎舞忙着应付姜承那边的火龙,来不及躲闪,双翅均被击中。

五人缠斗一番,炎舞受了伤却愈战愈勇,身上的火光更盛,在空中扭了个身子,右腿向着站在左侧的厉岩飞踢而去。

厉岩顾及着结萝,不肯闪避,打算硬扛下来,却料不到皇甫卓反应得比他更快,唰地一剑刺出,剑光和炎舞的火光撞在半空,一人一灵都被对方这股力道撞开,各自向后退出了几步。

皇甫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挡了这下,也不转头去看厉岩,只陪着身边的姜承一道应战,手中长剑周游划动,身法极是轻灵飘逸,将炎舞裹在一片白光剑气之中。

昨天那事情让厉岩心里还不痛快,这一天两人也都没说什么话,可他偏就要去帮厉岩,要厉岩领这个情,还要帮到最后,叫他知道武林正派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姜承久经战阵,心神不乱,更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还不忘转身去看皇甫卓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直到发现他的宝贝少主一没磕着二没碰着,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在这火光的映照下四目交视了一刹,姜承被他一望自然心头一震,亦是精神倍长,丝毫不惧炎舞火焰。

皇甫卓也忍俊不禁,两个人互相打过眼色,同时出招,剑光火龙交汇成一片,仿佛是滔天火光都发白了一般。

这力道大得出奇,和炎舞的煌火在空中一撞,两人互相撑着自然没事,炎舞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身子一翻便向着一旁跌过去,只差几步便要撞到那不远处的石碑了。

厉岩早知他心无恶意,被他一护更极是尴尬,当然不愿意被比下去,怒喝道:“你既然是此地看守者,应该看得出我们也是魔族后裔,为何阻碍我们?!”

炎舞退了好长一段距离,手腕一翻,亮出掌来,笑道:“我才不管你到底是魔族血脉还是女娲后人~强者为尊,弱者当死!”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再敬畏你!”厉岩神色一变,右手趁势在她翅上一搭,抬手便是一掌,地下窜出无数黑色的魔手。

结萝看了看厉岩,嘻嘻一笑,手中沾着剧毒的蛛丝唰地掷出,向着炎舞横扫而去,在半空中形成一片巨大的蛛网。她这几十根蛛丝同时打到,炎舞侧身欲闪,好容易躲过了左面这根,却避不开右面那根。

姜承一直尽力挡在其他三个人前面,皇甫卓趁着炎舞被自己剑影逼退的片刻手腕一转,在厉岩和结萝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给他施了个气疗术。

炎舞那烈火烧得天上天下都是一片通红,浓浓的烟幕遮着人眼,四人专心应敌,在打斗中也渐渐有了默契。

众人苦斗多时,终于渐渐占了上风,炎舞连连败退,眼见胜利在望,这时站在三人前面的姜承却胸中一阵翻腾,忽地停下了动作,喃喃道:“这是……”

对面的炎舞也感受到他身上气息有些不同寻常,疑道:“你这个家伙……身上怎么有跟蚩尤相似的味道?”但她又冷哼一声,转了语气,“不管怎样,弱者当死!”

话音刚落,她双翅一展,凌空便是一掌,直对着离她最近的姜承和皇甫卓劈来。

姜承飞快地将手臂横在身前,将三人护在身后,怒道:“休想伤人——”他手臂轻扬,立时便有几声清亮的龙吟声响彻云霄,数条火龙奔腾而出,滔天烈焰挟裹着狂风袭向炎舞。

众人此时身在蚩尤地界,四周的魔气影响了他,这一次的魔气爆发时的境况比先前更猛烈,另外三人见到这壮阔磅礴的景象都看得呆了。炎舞见势头不好,赶快借着火遁走了。

结萝收了蛛丝,举目四望,疑道:“那个家伙到哪儿去了?”四人见她竟忽地消失了,自是心中疑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姜承强压下胸中那翻腾的魔气,又转头看了看另外三个人,低声道:“你们别动,我过去查探一下。”先前呼唤他过去的那声音更大了,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自觉此处藏着的东西必定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皇甫卓正欲反驳,姜承忽地伸手握住他手腕,轻声道:“我不会有事的。”皇甫卓看着他,自忖他向来稳重,此举必定早有打算,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什么,便不加阻拦,点点头应下。

姜承向前走去,抬起手放在那石碑之上。料不到刚一触到那石碑他脑海里便一片浑噩,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这石碑引了出来,正在他体内不安地窜动。

炎舞不知从什么地方现出身来,放声笑道:“可怜虫,你上当啦!”

皇甫卓和厉岩反应迅速,知她先前示弱是故意引众人上当,自是怒不可遏,当即护着结萝与她再度缠斗起来。

姜承手掌与石碑相触,石碑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流入他体内,先前那模糊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吾之血脉,承受吾之意念,以之为引,尔将觉醒。”

“承受吾之意念……觉醒……”他沉声重复了一遍那声音所说的话,体内那道猛烈的气息忽地膨胀起来,一股热气传遍全身。

姜承那只手还按在石碑上,话音一落便是一阵头晕目眩,上下眼皮也不听使唤地想要紧密相贴,周身的火焰聚而不散,红得发白的火光照得这祭坛之上亮如白昼。

火焰横飞,魔气四溢,似乎浑身的骨骼血肉都被灼烧着,痛苦一寸寸地生长蔓延,身躯则一寸寸地崩裂消亡,姜承攥紧了拳,颈间青筋暴起,骨节亦在咯咯作响,“绝不能……再失去……”

话语甫毕,他身上忽然升起一股骇人的火焰来,如火龙般直冲天际,再睁眼时,他眸中更有火光闪现,额上刚刚长出的赤红色魔纹也熠熠生光,那光转瞬即逝,他额上魔纹随即转为了妖冶的紫红色。

姜承转过身来看着炎舞,翻掌随手一挥,石碑便应声碎裂,数条火龙在他身侧飞舞,像是有生命般纷纷袭向炎舞。

炎舞大惊失色,先前的笑容早不见了。那火龙来势迅猛,她自知双方力量甚是悬殊,索性就借着姜承的这一击隐匿了行踪,不敢再现身了。

姜承逼退了炎舞,可自己身上的魔火却未消退,赤红色的火焰在他周身燃烧。他深吸了口气,将身边那些魔火尽数吸纳进掌心里。

另外三个人怔怔看着眼前这奇异的景象,一时说不上话来。姜承站在原地,蚩尤族古老的力量充满他的全身,赤红色的光芒恍若神迹一般。


“好厉害……”结萝看得呆了,只盯着姜承身边的火光发愣,厉岩也被他身上的魔气惊得瞠目结舌,又是惊愕又想赞叹。

“你怎样了?伤到哪里没有?”皇甫卓怔了怔,也不顾上太多,深悔自己让他一个人过去,三步并作两步便冲上前去。

姜承见他面上满是焦急之色,自悔自己又让他担心了,连连摇头,右手不听控制地抚上他脸,轻轻摩挲几下,调侃道:“皇甫少主这样投怀送抱,让我受宠若惊。”

“你说什么……”皇甫卓似是被他这轻浮的话吓了一跳,但没推开他,抬起手在他手背上揉揉,又细细端详一番询问说:“真的没受伤?我看那火好像很厉害……”

“手有些疼。”姜承见他急得双颊绯红,在此处红光映衬下更如朝霞一般,自是喜爱万分,虽知他性子要强、武艺过人,但胸中还是生出一股想保护他的气概,笑着一揽他肩膀,眉头微皱,看来受了很大苦楚。

皇甫卓也看出这魔火非同一般,听他叫疼已是心中怦怦直跳,急得直冒冷汗,惊问:“是不是伤到了?让我看看,你别忍着。”说着就抬起手来打算先把姜承那只手拉下来看看。

姜承深为他这关切爱怜所感,心中既觉喜悦又感愧疚,连忙摇了摇头,不过手还放在他脸上,还嫌不够地抬起另一只手把他的腰环住,“你抱我一下,就没事了。”

皇甫卓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事,只是坏心来诓骗,立时松一口气,几有劫后余生之感,两只手圈上姜承的腰,把头埋在他肩上,小声说:“你没事就好。”

姜承很顺从地让他抱了一会才放开手,又低下头去看他。皇甫卓也抬起头看回去,只见姜承仍是那般俊朗不凡,鼻梁高挺,双目如星,俨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可再看才知他这时眸发皆紫,额上紫红色的魔纹衬得面色更显苍白,眉眼之间多了一股摄人的威严神气,整个人和以往亦大不相同。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姜承心中生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脸上,但是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更是摸不着头脑。

皇甫卓看他这满脸疑惑的样子实在好笑,便用手描了一遍他额上的纹路。

姜承先是一愣,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了,禁不住垂下眼帘,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副魔族的样子,是不是……”

皇甫卓凝目看着姜承,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更觉他面容俊朗,身形挺拔,实是令人心折,不自觉地盯着他怔怔出神。

这时听他出言询问,皇甫卓回了神,才惊觉自己在想什么,亦是羞赧,红着脸轻声说:“什么?是不是很好看?想要我夸你,直说便好了。”

“你……”姜承怔了一下,登时胸口一热,又一次伸了手把他抱进怀里,笑道:“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再抱抱你?”

这般抱了一会儿皇甫卓却还不见放手,脸颊深深埋在他肩头,搂着他后背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姜承轻笑着摇摇头。知道是把他吓坏了,抬手拍一拍他脊背,软言安抚道:“好了,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一定让我陪着你,昨天是我太傻了,不该自乱阵脚。”许久,皇甫卓终是定下心来,却还抱着他不肯放手。

“这时候道什么歉。”见他提起昨天那事,姜承心中也又起波澜,但还是强撑着笑一笑,轻轻拍拍他脊背,“只要你在这儿,我便什么事都没有了,也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二人微微松了手,四目相对,姜承低下头,见那一双眼湛如秋水,眼底隐含水光,在他眼眶下轻轻一拭,指尖便带了些湿意,皇甫卓偏过头,不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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